小年夜当天,阮亦慈起了个大早。
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化妆,确保每一根睫毛都卷翘得恰到好处,营造出一种有妆似无妆的精致感。
门铃响起时,她正在纠结耳环该戴大珍珠还是小米珠。
梁兆?一身深灰色西装站在门口,看到精心打扮的阮亦慈,他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好几秒。
“怎么样?”阮亦慈紧张地转了个圈,“合适吗?”
阮亦慈身上穿的不是她那天和邬姐买的那套,而是昨天周助理亲自送来的月白正绢旗袍。
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无尽夏,是传统的苏绣工艺,袅袅娜娜,暗香浮动,似出水的菡萏。
梁兆?喉结微动:“……嗯。”
车子驶入西山军区大院时,阮亦慈的手心己经沁出了汗,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耳垂上的中古珍珠绣球花耳钉。
“爷爷奶奶会不会不喜欢我啊?”自信爆棚的阮女士难得有如此忐忑的时刻。
梁兆?正在看文件,闻言头也不抬:“不会。”
“万一呢?”
“没有万一。”他合上文件夹,转头看她,黑眸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还想说些什么,车子己经缓缓驶入一条林荫道。
梁家大院比想象中简朴许多,红砖小楼掩映在苍松翠柏间,门口站着两位持枪哨兵。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院子里修剪盆栽,看到他们的车,立刻放下剪刀迎了上来。
“爷爷。”梁兆?下车时明显有些僵硬。
梁老爷子完全没看孙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首勾勾盯着阮亦慈:“这就是小慈吧?比电视上还俊!”
阮亦慈乖巧鞠躬,将手里的礼物交给旁边的秘书:“梁爷爷好。”
没想到传说中的铁血司令竟如此和蔼。
“好好好!”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快进来,外面冷!”
“爷爷。”梁兆?无奈道,“您别吓着她。”
客厅里茶香袅袅,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正在品茗,旁边还坐着一位穿黛青色旗袍的瑰丽,阮亦慈没想到在梁家也能见到她。
翁霜樾正低头为梁老夫人斟茶,动作娴熟得仿佛做过千百次。察觉到阮亦慈的目光,也只是微微颔首,平静无波。
“这是翁医生家的孙女,”梁老爷子热情介绍,“从小跟兆?一块长大的。”
阮亦慈心头一跳,原来他们还有这样的渊源,竟然是青梅竹马?
“小慈是吧?”老妇人放下茶盏,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我是兆?的奶奶,你叫我梁奶奶就好。”
老人的手掌温暖干燥,让阮亦慈想起福利院的阮妈妈。她鼻子一酸,乖巧道:“梁奶奶好。”
“好好好!”梁奶奶拍拍她的手,“饿了吧?饭马上好,先吃点茶点垫垫。”
精致的瓷盘里摆着牛舌饼、枣泥酥还有豌豆黄,都是传统的中式点心。
阮亦慈小口咬着枣泥酥,酥皮簌簌落下,梁奶奶连忙用手帕替她接着:“慢点吃,别噎着。”
这亲昵的举动让阮亦慈眼眶发热。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从未体验过这种家常的温暖。
梁兆?坐在她身侧,手杖斜靠在沙发边。他今天格外沉默,只是时不时瞥她一眼,目光复杂。
“真标致。”梁老夫人打量着她,目光慈爱,“这旗袍衬你。”
阮亦慈耳尖微红:“谢谢奶奶。”
餐厅里,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家常菜: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蟹粉豆腐……
不是预料中的山珍海味,却透出浓浓的家的味道。
“小慈,坐这儿。”梁奶奶满心欢喜,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阮亦慈的碗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她求助地看向梁兆?,后者却唇角微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旁边,翁霜樾安静地吃着饭,偶尔和梁老爷子讨论几句。
透过字里行间,阮亦慈这才知道,她的父亲是无国界医生,母亲是国内最早一批战地记者,和应央泱的死缠烂打不同,她的童年几乎是跟随着梁兆?一起长大的。
“小翁啊,”梁奶奶突然慈祥发问,“有对象了没?”
翁霜樾推了推眼镜:“还没有。”
“韩家那小子不是追你追得很紧吗?”梁老爷子揶揄道。
翁霜樾面不改色:“韩少只是我的老板。”
阮亦慈差点被汤呛到,韩少卿果然在追她?追人追到身边都是女人的,他也算是独一份。
“慢点喝,别呛着。”梁兆?的手轻轻搭在阮亦慈背上,温热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温度。
阮亦慈顺手接过他递来的餐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触电般缩了回来。她低头抿了一口汤,掩饰自己微红的耳尖。
梁奶奶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慈啊,我们家兆?脾气是倔了点,但心地是好的。”
“奶奶。”梁兆?皱眉,语气里颇有些无奈。
“怎么,我说错了吗?”梁奶奶佯装生气,转头又给阮亦慈夹了一块鱼肉,“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闷葫芦一个,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阮亦慈偷偷瞥了梁兆?一眼,发现他正低头喝汤,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对了,”梁老爷子开口,“小慈最近有什么作品嘛?”
“有部电影,年底刚杀青。”梁兆?替她回答,仿佛他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哦?”梁老爷子并没有歧视她的职业,反而来了兴趣,“什么题材的?”
阮亦慈刚要回答,梁兆?又抢先一步:“文艺片,你们……不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喜欢?”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老梁,那我们两个老古板可得包场支持一下呢!”
“不用了奶奶,”阮亦慈连忙摆手解释,“只是一部小成本爱情片……”
见状,翁霜樾适时接过话茬:“奶奶,您上次说的那本《百年孤独》,我找到了原版。”
话题就这样被巧妙的被带偏。
阮亦慈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翁霜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