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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冰冷粘稠的黑暗中沉浮，每一次试图挣扎，都像溺水者徒劳地挥动手臂，只换来更深沉的窒息。
墨尘砚感觉自己正坠向无底的深渊，胸口的焦黑窟窿如同冰窟，不断吞噬着残存的热量。
耳边隐约传来粗重压抑的喘息，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紧贴在身侧、同样重伤的程凛的。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如同寒冬里骤然亮起的烛火，固执地穿透了层层冰寒与黑暗，自心口处传来。
那暖意……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紧贴着他胸膛的、另一具冰冷身躯——程时鸢。
她昏迷中依旧无意识地攥着衣襟，那半块冰冷的残玉，正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来一股奇异的、仿佛带着生命律动的暖流，极其微弱地对抗着那不断侵蚀他生机的邪能。
“……鸢……儿……”
一个破碎的音节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未能发出。
墨尘砚只能更加用力地收拢手臂，将怀中那冰冷的、唯一能带来一丝暖意的身体箍得更紧些，仿佛这是茫茫苦海中唯一的浮木。
身侧，程凛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墨尘砚那灰败脸上因痛苦和守护本能而扭曲的线条，看着他胸前被程时鸢肩头伤口渗出的血染得更加污秽的衣襟，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鲜血再次涌出嘴角。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死寂中——
“哒…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整齐密集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雨点敲打着冻土，由远及近，自山谷崩塌的西北方向传来！
那声音起初细微，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洪亮、沉重！
如同闷雷贴着地面滚来！整个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震颤！
程凛灰败的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猛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墨尘砚那涣散的瞳孔也极其艰难地聚焦了一瞬。
烟尘弥漫的乱石堆尽头，一片被惨淡月光勾勒出的嶙峋轮廓之后，陡然跃出了一线森然的寒芒！
紧接着，是第二线，第三线……无数森冷的寒芒如同潮水般涌现，迅速连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钢铁洪流！
月光下，一支沉默的骑兵队伍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出现在视野中！
清一色的玄黑色重甲覆盖全身，甲片在清冷的月华下折射出幽暗冰冷的光泽，沉重的马蹄踏碎枯枝败叶，溅起细碎的冻土。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如标枪，头盔下的面甲覆盖着整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燃烧着焦灼火焰的眼眸！正是墨尘砚的贴身侍卫——莫雨！
莫雨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扫过这片狼藉的腐叶堆！
当看到那三个几乎被泥土和血污掩埋、生死不知的身影时，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深处瞬间被惊骇与狂怒填满！
“公子——！”
一声嘶哑变调的狂吼撕裂了夜空的沉寂！
莫雨猛地一夹马腹，胯下神骏的黑色战马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脱离大队，朝着墨尘砚三人倒卧之处狂飙而来！
沉重的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如鼓的巨响！
“吁——！”
战马在墨尘砚身前数丈处人立而起，硬生生钉住！
莫雨甚至来不及等马站稳，便如同大鹏般从马背上飞扑而下，重重落在腐叶之中！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墨尘砚身边，双手颤抖着，却不敢轻易触碰男人胸前那狰狞可怖、依旧渗出污血的焦黑窟窿。
“公子！公子您醒醒！属下来迟！属下来迟了！”
莫雨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墨尘砚那灰败如金纸的脸和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狠狠瞪向旁边同样重伤的程凛，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
“是你？！是你害了公子？！”
程凛艰难地喘息着，迎上莫雨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却无力解释，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莫……雨……”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声音，从墨尘砚染血的唇间艰难挤出。
“公子！”
莫雨狂喜，猛地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墨尘砚唇边。
“属下在！属下在！”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尘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他涣散的视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向怀中昏迷的程时鸢，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余烬。
“……护好……她……”
莫雨的目光这才落在被墨尘砚死死护在怀中的程时鸢身上。
看到女子肩头那狰狞的伤口和蔓延的黑色邪气，莫雨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立刻明白了墨尘砚拼死相护的意义。
“是！公子放心！”
莫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
“属下定护程姑娘周全！”
她立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将程时鸢从墨尘砚己然无力的臂弯中接过。
就在这时，紧随莫雨而来的澜翎骑主力也如同沉默的钢铁壁垒，将这片小小的腐叶堆团团围住。
冰冷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肃杀之气弥漫。
一名军医模样的中年人在两名士兵的帮助下，迅速翻身下马，提着药箱，脸色凝重地冲向墨尘砚。
“莫统领！公子伤势太重！此地不宜久留！眼下先回军营吧！”
华军医只快速检查了一下墨尘砚胸前那恐怖的伤口和残留的幽绿邪气，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声音急促而沉重。
莫雨眼中痛色一闪，猛地咬牙：
“走！立刻回城！”
她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程时鸢抱起，交给旁边一名亲卫：
“用我的马！护好程姑娘！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诺！”
亲卫肃然应命，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接过程时鸢，翻身上马，将女子牢牢护在身前。
另一名魁梧的士兵则和华军医一起，极其小心地将墨尘砚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