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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里的半封信被苏怀瑾重新锁好时，陆九卿的白衬衫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他倚在实验室门口，紫砂壶在指尖转得滴溜溜响，壶身"拆台专用"西个朱砂字被灯光映得发红："所以咱们苏大小姐选了什么？
继续当古代茶馆老板，还是回现代继承家业？"
苏怀瑾转身时发梢扫过星盘残片，指尖还留着方才时空重叠时的灼烫。
她望着陆九卿眼底未褪的紧张，突然弯腰从茶柜最底层摸出个漆盒——盒盖一打开，十二枚茶签在檀木衬底上闪着微光，每枚都雕着片蜷曲的茶叶，茶尖还凝着粒极小的金漆露珠："我选先把茶馆开成百年老字号。
明儿就推'茶香会员卡'，集满十枚茶签换我亲手做的桂花云片糕。"
陆九卿的茶壶差点没拿稳："你当这是现代奶茶店搞集点？"话虽这么说，他凑过去捏起枚茶签，指腹蹭过金漆露珠时突然顿住——露珠是凸的，摸起来像颗小纽扣，"你这茶签...能当暗器？"
"防君子不防小人。"苏怀瑾扯了扯他染血的袖角，语气突然轻下来，"方才裂缝里，幼年的我举着半块茶饼。
你说这是不是在提醒我...有些缘分，得用茶来系。"
陆九卿的手指在茶签上敲出轻响。
他望着苏怀瑾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古代星盘闭合前，她撞开幻香雾墙时扬起的碎发——那时她也是这样，明明在拼命，偏要笑得像捡着糖的孩子。
他把茶签重新放进漆盒，紫砂壶往桌上一墩："行，我陪你系。
不过先说好，韩世昌那老匹夫刚收了邻街商户半年保护费，你这茶馆要是太红火..."
"那咱们就红得让他舍不得砸。"苏怀瑾把漆盒抱进怀里，"明儿卯时三刻，我在茶馆门口支茶台，现场煮'翡翠雪芽'。"
次日卯时，晨雾还没散透，茶馆门口的茶台己经围了三层人。
苏怀瑾系着月白围裙，手里的铜壶正"咕嘟"冒着热气，壶嘴喷出的白雾里，翡翠色的茶汤在白瓷盏中晃出涟漪。
"头三位办卡的送茶签！"陆九卿举着喇叭喊，声音里带着股子戏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集满十枚换的云片糕，甜得能让人忘了韩大当家的保护费！"
人群里传来几声低笑。
苏怀瑾垂眸掩住嘴角，往茶盏里撒了把桂花。
她余光瞥见街角阴影里晃过道壮实身影——赵虎，韩世昌手下最能打的打手，此刻正扯着衣襟往这边挤，腰间的牛皮鞭甩得啪啪响。
"让开让开！"赵虎挤到茶台前，蒲扇大的手"哐"地拍在茶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这茶有毒！
你们瞧这茶汤墨绿墨绿的，分明掺了青石粉！"
茶台边的王秀娘"噗嗤"笑出声。
这梳着盘头的中年妇人攥着菜篮子，伸手就端起盏茶："赵大爷好眼力，这是苏姑娘新制的'翡翠雪芽'，茶叶要在晨露里晒三个时辰，炒茶时得往锅里撒绿豆——您尝尝？"她把茶盏往赵虎嘴边送，茶汤险些溅到他油亮的下巴。
赵虎往后一仰，撞翻了身后的茶桶。
深绿茶汤顺着青石板往西处流，倒把他的皂靴染成了翡翠色。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赵爷这靴子，配这茶名儿正好！"哄笑声里，苏怀瑾弯腰收拾茶盏，指尖在茶签盒上轻轻一按——盒盖弹开条缝，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茶签。
"苏姑娘！"布庄李掌柜的脑袋突然从对面门帘里探出来，脖子缩得像只鹌鹑，"韩...韩大当家说，您得去他'醉仙楼'喝杯茶。"
陆九卿"啪"地放下手里的茶漏。
他弯腰捡起块碎瓷片，在指尖转得飞快："替我回韩大当家，我们苏姑娘只请真心爱茶的人喝茶——对了，这壶'醒脑茶'，要不劳您捎给他？"他指了指身后煮着的陶壶，壶盖正"突突"跳着，飘出股浓烈的薄荷味。
李掌柜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那壶茶，又看了看苏怀瑾含笑的眼睛，突然拔高声音："我...我这就去回！"话音未落，人己经缩进布庄，门帘甩得噼啪响。
月上柳梢头时，茶馆账房的烛火还亮着。
苏怀瑾捏着算盘的手顿住，抬头看向陆九卿："今日流水比平日多三倍？"
陆九卿把账本推到她面前，烛火在他眼底跳着："赵虎撞翻茶桶那会儿，茶汤流了半条街。
你猜怎么着？
路人都蹲在地上看茶汤颜色，说'这茶绿得像翡翠'，还有人问'翡翠雪芽'是不是能养眼睛。"他突然压低声音，指节敲了敲窗户——窗外贴着张告示，是方才赵虎闹事时，王秀娘带着几个妇人用面糊贴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翡翠雪芽，喝出好气色"。
苏怀瑾伸手摸了摸那告示，指尖沾了点没干透的面糊。
她望着陆九卿发亮的眼睛，突然笑出声："所以韩世昌派赵虎来砸场子，倒成了咱们的活广告？"
"可韩世昌最恨被人当枪使。"陆九卿的笑慢慢收了，"他今晚准得亲自来。"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响过，茶馆的门就被撞开了。
冷风卷着猩红大氅的角扫进来，韩世昌站在门口，腰间的玉佩撞出脆响。
他手里捏着半块碎瓷，正是白日里赵虎撞翻的茶盏，瓷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茶汤。
"苏姑娘好手段。"他踩着满地月光往茶桌边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我那赵兄弟被你气走了，说再不敢来这'翡翠雪芽'的场子。"
苏怀瑾把茶盏推到他面前。
盏里的茶汤泛着淡金色，飘着片薄荷叶："韩爷若是喝茶中人，不妨尝尝这'清醒茶'。
我听李掌柜说，您总犯偏头痛？
这茶喝了，能让人...心里透亮。"
韩世昌的手指在茶盏边顿住。
他盯着苏怀瑾，突然笑了，笑声像砂纸擦过瓷片："苏姑娘倒是贴心。"他端起茶盏，却没喝，反而把碎瓷片扔进茶汤里。
瓷片沉底时，他抬眼看向陆九卿："明日我让人送坛'西域珍茶'来，算是贺礼。"
陆九卿的手按在紫砂壶上。
他望着韩世昌转身时猩红大氅扫起的风，突然开口："韩爷，那茶...可得小心着喝。"
韩世昌的脚步顿了顿。
他没回头，只挥了挥手。
门帘落下时，外面的月光被切成碎片，落在苏怀瑾脚边——那里躺着半块碎瓷，正泛着和白日里不同的幽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