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未从葡萄架上滴落,柳梦璃己经蹲在空间的育苗区。指尖掠过叶面时,灵泉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在晨光中划出银线——这是她今晨第三次调整灵泉稀释比例,玻璃瓶上的刻度精准到毫升。身后传来窸窣响动,陆战抱着一摞育苗盘踉跄走来,衬衫领口还沾着昨夜调试设备时蹭的机油。
“昨晚陈阿姨在实验室待了三个小时,”他将育苗盘轻放在木架上,目光扫过柳梦璃腕间的青色纹路,“把所有标着‘灵泉成分分析’的文件都锁进了保险柜。”
柳梦璃起身时碰倒了搁在石桌上的《齐民要术》,泛黄的书页恰好翻到“灵泉灌溉篇”。她指尖抚过祖先柳青风的手绘图,忽然听见灵蚕在头顶发出蜂鸣,金色流光如细沙般渗入远处的实验室方向——那是记忆屏蔽术生效的征兆。“去看看她吧,”她将沾着灵泉的帕子塞进陆战掌心,“有些话,该让陈阿姨彻底忘了。”
加工车间里,陈静仪的指尖在显微镜调节旋钮上停顿了足足十秒。培养皿中,灵泉水滋养的表皮细胞正以违背生物学规律的速度分裂,细胞核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却在检测报告里显示“成分未知”。她忽然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像是有根细针在记忆深处游走,那些关于空间密室的画面开始模糊——水晶棺里白衣女子的睫毛、穹顶星图的轨迹、柳青风虚影袖口的金纹,正像被雨水打湿的墨画般晕染开来。
“陈阿姨,”柳梦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灵泉水特有的清润,“星耀超市的采购经理想参观种植基地,您要一起吗?”
陈静仪转身时,镜片上的反光恰好遮住她瞬间迷茫的眼神。她盯着柳梦璃手腕的青色纹路,忽然开口:“梦璃,你实话告诉我,这水是不是来自……”话到嘴边突然卡住,原本清晰的“空间”二字突然变得陌生,仿佛从未在记忆里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后山老井的青苔气息,是村民们对灵泉肥料的赞叹,是检测报告上那串让她熬了无数个夜的“未知成分”数据。
她接过柳梦璃递来的矿泉水瓶,指尖触到瓶身时,一抹极淡的金光从柳梦璃指尖溢出,如蒲公英的绒毛般飘进她眉心。刹那间,所有关于密室、灵脉、时间静止的碎片彻底消散,只剩下对眼前少女的信任——这个曾在陆家厨房默默洗碗的胖丫头,如今正用神奇的水源创造着商业奇迹。“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轻快,“正好想看看你们的有机种植基地,听说病虫害防治做得特别好?”
与此同时,百公里外的夕颜化妆品实验室里,研发总监正对着防火箱里的残页疯狂眨眼。焦黑的纸张上,“柳青风”三个字的笔画正在扭曲,逐渐变成无法辨认的墨团,“灵脉共振”的“脉”字只剩下个模糊的“月”字旁。他明明记得三天前潜入空间时,看见的那座时间静止的果园——成熟的灵泉桃悬在枝头,连叶片上的露珠都凝固在空中,可此刻脑海中只剩下柳梦璃在大棚前的笑脸,以及她递来的矿泉水瓶上“璃泉”二字的商标。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突然抱住头蹲下。太阳穴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水晶棺里女子的面容、灵泉涌动的金色漩涡、陆战胸口的血脉印记,全部碎成光点消失不见。当他再次抬头时,眼中只剩下实验台上的培养皿,里面是他熬了整夜调配的、试图模仿灵泉功效的护肤品,而关于“空间”的所有线索,早己被柳青风的记忆屏蔽术揉成了一团空白。
雨幕中的柳家村,叔叔正沿着田埂缓缓走着,怀里的玻璃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盯着罐底的水痕,完全想不起半小时前这里还盛着泛着荧光的灵泉水。指尖无意识地着罐口,那里残留的凉意让他眉头微皱,却激不起任何特殊的联想。在他的记忆里,侄女生意的成功只是因为“走运”找到了好水源,而自己屡次试图收集灵泉水的行为,不过是想“分一杯羹”的贪心作祟。
“又失败了……”他咒骂着踢开脚边的石子,裤脚沾着的灵泉土在雨中渐渐褪色。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的田地里,几株被灵泉水滋养过的杂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叶片上的荧光一闪而逝,如同从未存在过。
深夜,柳梦璃躺在空间别墅的露台上,听着灵蚕讲述记忆屏蔽术的原理。月光下,灵泉表面浮现出柳青风的虚影,老人的指尖划过水面,将所有试图窥探空间的记忆一一揉碎。陆战推门进来时,她正望着远处山村的灯火发呆,那些光点在雨雾中明明灭灭,像散落在人间的灵泉碎片。
“在想什么?”陆战轻声问,将外套披在她肩上。
柳梦璃转身,指尖划过他胸口的血脉印记:“在想,现在只有你和我,还有灵蚕,知道这个秘密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又有几分沉重,“陈阿姨忘了,夕颜的人忘了,就连叔叔……”
“他们会记得该记得的,”陆战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与灵泉的清冽交织,“比如灵泉能让果蔬丰收,能让肌肤重生,却永远不会记得,在这片土地下,还有个时间静止的神奇世界。”他望向果园方向,灵蚕的金色流光正穿透雨幕,“而我们,会带着这个秘密,让灵泉的馈赠惠及更多人。”
话音未落,空间深处传来灵泉翻涌的轰鸣。柳梦璃心头一跳,看见灵蚕正绕着村东头极速盘旋,金色触须首指叔叔家的后院——那里,铁锹撞击石碑的声音穿透雨幕,半截刻着“灵泉”二字的石碑正从泥土中露出,表面的纹路在雨夜中泛着微光。
“该去了。”柳梦璃起身,灵泉水在指尖凝聚成透明的护腕。陆战默默跟上,雨衣的布料在风中发出沙沙声。两人在泥泞的田埂上疾走时,他忽然轻笑:“等咱们老了,或许该在空间里修座温室,种上西季不败的灵泉花,再养一池不会跳上岸的锦鲤?”
柳梦璃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正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她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在陆家客厅对她视若无睹的男人,如今却愿意在暴雨中陪她守护秘密,笨拙地调试冷链车,甚至在空间里被葡萄藤缠住袖口。“好啊,”她忽然伸手替他拂去额前的湿发,“不过在此之前,先教会你分辨灵泉稀释比例如何?省得你总把鱼饲料调成兴奋剂。”
雨声渐密,合作社的霓虹灯在雨雾中勾勒出“璃泉”的轮廓。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田埂尽头时,叔叔家后院的石碑突然发出一声闷响,重新陷入泥土,只留下一道被雨水冲刷的浅痕——如同被抹去的记忆,了无踪迹,却又在灵泉的滋养下,默默等待下一次破土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