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里人头攒动,柜台前挤满了人。
售货员大多是国营单位的“铁饭碗”,态度算不上热情,甚至有些倨傲。
姜黎目光快速扫过布料柜台。
的确良、卡其布、棉布……种类不算多,颜色也单调,大多是蓝色、灰色、军绿色。
但有几匹新上的处理品棉布,颜色稍微鲜亮点,碎花的,格子纹的,虽然布料稍薄,但做夏天的衣服正合适,价格也便宜不少。
“同志,麻烦给我们看看那几匹处理品棉布。”姜黎客气地对一个正在嗑瓜子的年轻女售货员说。
那女售货员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看,买哪块说一声。”
态度算不上好,但也符合这个年代的常态,姜黎没在意。
她仔细看着那几匹处理品,用手捻了捻料子。
【交易眼开启:处理品棉布(轻微瑕疵),价值:0.15元/尺,可交易。】
【交易眼提示:其中一匹蓝色碎花布料,因存放不当有轻微霉点(可清洗),实际价值低于标价,但因花色新颖,仍有交易价值。】
【交易眼提示:另一匹浅绿色格子布,材质优良,仅匹头有少许跳线,性价比极高,交易价值:0.20元/尺(高于标价)。】
姜黎心中有数,指着那匹浅绿色格子布:“同志,这匹布,我们要十尺。”
又指了指旁边一匹普通的蓝色劳动布:“这个,也要十尺,给我家男人做身耐磨的。”
周铁柱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有些眼晕,但听媳妇说也要给他做新衣服,心里美滋滋的。
就在那女售货员慢吞吞准备扯布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那匹绿格子布,谁让你动的?那是我先看上的!”
姜黎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梳着两条油光水滑大辫子的年轻女人,双手叉腰,正瞪着她,旁边还站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正是昨天在村长家看到的王癞子!
而这女人,不用问,定是王癞子的媳妇,赵翠芬!
真是冤家路窄!
那女售货员似乎认识赵翠芬,立马换上笑脸:“哎哟,是翠芬来了!你看这布……”
赵翠芬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斜睨着姜黎:“这布我要了!剩下的,你们再挑吧!”
她看姜黎穿着朴素,旁边站着的周铁柱更是土里土气,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昨天在村长家,她就看见姜黎和周铁柱去借牛车,听说是发了笔小财要去镇上买东西,心里早就泛酸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正好给她个下马威!
姜黎还没说话,周铁柱先忍不住了,闷声闷气地反驳:“明明是我们先来的!我们先说要的!”
王癞子立马跳出来,指着周铁柱骂道:“嘿!你个瘸子,嚷嚷什么?我媳妇看上的东西,就是我媳妇的!识相的赶紧滚蛋!”
赵翠芬也帮腔:“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跟我们抢东西?这绿格子布,配你们穿吗?土包子!”
周围的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这不是王老抠家的老三媳妇吗?真够横的。”
“旁边那对是谁啊?看着面生。”
“好像是靠山屯的,听说昨天挖到人参发了财。”
“哦?发财了?难怪王癞子媳妇眼红。”
议论声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赵翠芬听见别人说姜黎他们发了财,更是不爽,趾高气扬地对售货员说:“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把这绿格子布包起来!我全要了!”
那女售货员有些为难,看了看姜黎,又看了看赵翠芬,显然不想得罪王癞子家。
姜黎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开口:“同志,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这布,是我们先看中,也是我们先开口要的。”
赵翠芬嗤笑一声:“先来后到?在这镇上,我赵翠芬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你算老几?”
她伸手就要去抢那匹布。
周铁柱下意识地想拦,姜黎却轻轻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她转向那个女售货员,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同志,开票吧。我们说了,要十尺绿格子,十尺蓝劳动布。如果你这里做不了主,我们可以去找供销社的主任。”
提到“主任”,那女售货员脸色微微一变。
赵翠芬也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土气的女人,居然这么镇定,还知道搬出主任来压人。
“你吓唬谁呢?主任也是向着我们的!”赵翠芬色厉内荏地叫道。
“是吗?”姜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正好,咱们就去找主任评评理,看看供销社的规矩,到底是先来后到,还是谁横谁有理。”
她说着,作势就要往供销社里间走。
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也变了。
“这小媳妇,有点胆识啊。”
“是啊,不像一般农村来的,怕事。”
“我看赵翠芬今天要踢到铁板了。”
那女售货员一看这架势,怕事情闹大,自己担责任,赶紧拦住姜黎:“哎,这位同志,别别别!多大点事,用不着惊动主任!”
她转头对赵翠芬陪着笑脸:“翠芬,你看,这布人家确实先要了,要不……你看看别的?那匹红色的碎花也挺好看的……”
赵翠芬没想到售货员会变卦,气得首跺脚:“你!你胳膊肘往外拐!我不管!今天这绿格子布,我非要不可!”
她撒起泼来,伸手就去扯那匹绿格子布。
王癞子也在一边帮腔:“对!就要这个!谁敢拦着!”
眼看就要闹起来。
姜黎眼神一冷,突然开口,声音清亮:“行啊,你要是真这么喜欢,让给你也行。”
嗯?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周铁柱和赵翠芬。
赵翠芬狐疑地看着姜黎:“你……你说真的?”
“当然。”姜黎表情坦然,“不过,这布是处理品,上面有点小毛病,你可看仔细了,别到时候买了回去,又说供销社欺负你。”
她说着,拿起那匹绿格子布,看似随意地翻了翻,手指“恰好”点在了匹头那几处不明显的跳线处。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线头都跳了,估计是织布的时候机器出了问题。虽然不影响大局,但总归是瑕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