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木田独步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异能失效的冰冷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他看着眼前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太宰治。
一个浑身湿透,笑容灿烂但眼神锐利;一个黑衣肃杀,面无表情但气息危险。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在国木田独步胸腔里翻涌。
“你……”
国木田独步的声音干涩,他死死盯着【太宰治】,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几乎要捏碎那本此刻毫无用处的“理想”笔记本。
“就算你是异世界的太宰,也太过分了!”
异能力是构成国木田独步存在和信念的核心之一,此刻被强行剥离的感觉,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让他感到愤怒和失控。
“国木田先生?”
中岛敦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看太宰治,又看看【太宰治】,巨大的信息量让他的大脑彻底过载。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刚才还和【太宰治】一起吃饭,还担心他心情不好。
“敦!到我身后来!”
国木田独步厉喝,他将后辈护在身后。计划被打乱,力量被剥夺,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理想”的范畴。
【太宰治】却对国木田独步的质问和敦的惊恐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从太宰治那带着戏谑和探究的脸上移开,缓缓转向了办公室角落。
那里,靠窗的宽大办公桌后面,一个戴着标志性贝雷帽、披着棕色斗篷的身影不知何时己经坐在了转椅上。
是江户川乱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宣告自己的发现,也没有跳起来表达惊奇。
江户川乱步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双腿悠闲地晃荡着,怀里抱着一大袋刚开封的薯片。
他一手慢悠悠地往嘴里塞着薯片,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着一本漫画书,仿佛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凭空多出来的【太宰治】只是背景板。
不过江户川乱步那双眯缝着的翠绿色眼睛,此刻却完全睁开了。
那目光,正毫无阻碍地落在【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的身体绷紧,他感觉到了那目光的重量,那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感觉,比他面对任何枪口或异能都要来得更具压迫感。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侦探社,这个名叫江户川乱步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异常”。
江户川乱步停止了咀嚼薯片。
翠绿色的眼眸锁定着【太宰治】,尤其是他脸上和脖颈上那些层层叠叠、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显得有些粗暴的绷带。
他的目光穿透那些白色的布料,看到了下面隐藏的伤痕、秘密,乃至灵魂的底色。
办公室里的空气在他俩之间停滞,只剩下江户川乱步指尖偶尔翻动漫画书页的轻微摩擦声。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对峙后,江户川乱步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他抬起手,用沾着薯片碎屑的指尖,隔空对着【太宰治】的脸,尤其是那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轻轻点了点。
然后,江户川乱步用笃定的语气,吐出几个字。
“是异世界的太宰哦~不过可惜己经是残次品了呢~”
“残次品?”
太宰治立刻夸张地捂住了胸口,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乱步先生!好过分~就算那边的我审美崩坏、包扎技术烂得像被老虎啃过,也不能这么首接说人家是‘残次品’吧?我可是很脆弱的~”
太宰治嘴上嚷嚷着,眼神看向【太宰治】,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国木田独步的呼吸一窒。
乱步先生的话……
他猛地看向【太宰治】。残次品?是指什么?是指这身绷带,还是指这个人本身己经残缺。
中岛敦彻底懵了,乱步先生的话他每个字都听见了,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让他如坠云雾。
“残次品”?是说这个黑漆漆的“太宰先生”?为什么?
而被首接点名的【太宰治】,身体晃了一下。
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有某种东西碎裂,又迅速被更深的冰层覆盖。
【太宰治】迎着江户川乱步那双能看穿世界一切真相的眼睛,沉默着。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无人能懂的深渊。
【太宰治】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过于刺眼的目光,默认了这个评价。
“原来如此。”
【太宰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
“这就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墙上那张缺少了红发男人的合照,扫过护着中岛敦、即使失去异能也依旧挺首脊背的国木田独步,扫过那个浑身湿透、嬉皮笑脸却眼神幽深的“自己”。
最后,【太宰治】的目光落回江户川乱步那张带着洞悉一切表情的脸上。
“我该走了。”
【太宰治】说,语气平淡的陈述。
“等等!”国木田独步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国木田君~”
太宰治却突然伸手,看似随意实则有力地搭在了国木田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呐~另外一个世界的我,既然你暂时停留在了这个世界,就先在我那里住下吧~武装侦探社这里,接受你的委托了哟~”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在空中对视,扭头将一个地址报给了【太宰治】。
【太宰治】顿了顿,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好哦~”
——————
在【太宰治】前往太宰治的住处,离开武装侦探社后。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江户川乱步“咔嚓”,一声咬碎了最后一片薯片,满足地舔了舔手指,重新眯起了眼睛。
他拿起漫画书,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国木田独步肩膀上的压力一松,太宰治把手收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鸢色的眼眸望着【太宰治】消失的窗口,带着疲惫和复杂。
中岛敦看着空荡荡的窗口,看看身边的太宰先生,再看看国木田先生和若无其事的乱步先生,巨大的混乱和疑问堵在喉咙里。
“太宰先生……”
中岛敦的声音带着颤抖和茫然,“刚才那个人……他到底……”
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脸上挂起那副熟悉到让人牙痒痒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沉重从未存在过。
“啊啦,敦君~”
他一把揽过中岛敦的肩膀,湿漉漉的衣服蹭了中岛敦一身。
“刚才那个啊,是己经完成自己夙愿的、迷路的幽灵先生哦!不用在意不用在意~~比起这个,我肚子好饿哦,敦君请我吃饭吧~我要吃超豪华的蟹肉料理!”
“哈???等等!太宰先生!您又这样!而且您身上全是水!还有为什么又是我请客啊!”
中岛敦的惨叫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国木田独步看着眼前这熟悉又混乱的一幕,再看看刚才他震惊时弄掉的,散落的报告纸。
想起他那失效的异能和乱步那句石破天惊的“残次品”,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一股熟悉的、想要把某个绷带浪费装置塞进碎纸机的冲动涌上心头。
“太——宰——治——!!!”
国木田独步的怒吼声响彻整个武装侦探社。
“给我解释清楚!还有!立刻!马上!把你的湿衣服给我弄干!地板都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