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荷当晚回到院子便发了高烧,全身发红发烫呢喃不醒,青萝和念竹以及院内的一干人等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的沐荷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床榻上,脸部朝下抵着枕头,额头处因为剧烈的疼痛正不断地渗出冷汗。
可即便如此,她像是被梦魇了一样双眼死死闭紧,眉头紧皱昏迷不醒。
因为刚被打完板子的缘故,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身旁的青萝也是个聪明的,为了不让小姐有损清誉躺得舒服一些,特地找到一个矮桌将受伤的位置的被褥架起来,这才免去二次受伤的风险。
但是这么做还不够,她还特地拿着几张干净的布条擦拭着沐荷的身子,一边忍不住擦拭着流下的泪水。
小姐后背到大腿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所见之处满是伤痕,让人看了触目惊心,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小姐没有错,为何所有人都会认为错在她的身上。
而老爷也是个倔脾气,不知从哪里来这么大的火,定要打小姐三十大板。
如若自己当时被打,小姐或许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另一边念竹正在拿着泡完冷水的手绢不断地擦拭着沐荷的额头,试图为她降温,可这个举动非但没有减轻沐荷身上的热意,反倒让她感觉周围如冰窖一般。
她虽醒不过来,但双肩哆嗦着发抖全身又冷又热,念竹见状立马又从柜子里多找了几床被子盖在沐荷的身上,她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念竹回过头正想看着青萝干得如何了,可眼眸之内便瞅见青萝一边拧着带有血水的布条,一边用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念竹本就是个重感情的,自从沐荷回到院子后,自己一首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在这个关键时间崩溃痛哭。
当时在厅堂上的自己看到小姐一脸决绝地任由板子落下,她这才知道自己在小姐心中的份量。
但这份恩情,她害怕自己还不起。
太沉,太重。
见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青萝流下了眼泪,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如瀑布般流了下来。
她泪流满面地对着身旁的青萝说道:“小姐如今愿意为了我们受这么多次的板子,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她。”
青萝见对方也是因为心疼小姐忍不住流下泪来,心底愈发沉重。
带着哭腔低声道:“我刚才擦试的时候看到小姐身上的伤痕,当时的她该有多痛啊!”
她早己不知道换过多少次血水了,但沐荷身上的伤痕中还是有血在不断涌出。
此时的她内心愈发复杂,但今日之事皆因她们二人没有照顾好小姐,本就该打该罚。
可没想到小姐竟挡下了一切。
随后青萝紧紧拉住念竹的手,一脸坚决:“我们之后定要誓死保护小姐,不要让她再痛一次了。”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院子里有丫鬟大声地叫喊着。
青萝和念竹匆忙起身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本来回到院子后她们有派人去求老爷派个府医过来,但老爷回到房中便没了消息。
他们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只能从外面随手找了个还在问诊的郎中过来。
青萝本就十分心急,连忙将人拽到沐荷跟前:“郎中你快看看,我们小姐全身发热,还一首在出血,怎么能让她舒服一点?”
对面忙活了好一阵后才有时间解释,说话间手足无措:“这位小姐因为外伤气血瘀滞,失血过多,故而发热后昏迷不醒,可有止血?”
青萝忙不迭地点头:“我刚为小姐包扎好您就过来了,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那我给小姐开几副草药,你们记得敷在她受伤的位置,另外我再去药铺开几包中药你们先应付着,但如今她的病情十分严重,我能做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青萝沉不住气满脸发红地拽着郎中祈求道:“别放弃她,小姐一定能醒过来的,您再看看她的情况。”
可对方明显被这个场景吓怕了,他诊治数十年,从来没见过出如此多的血还能活下来的人。
自己开的这些草药也只能挺过些时日,如若怎么能让这位小姐好起来,他真的不敢保证。
开完药后便头也不回地小跑出了府门。
院中的丫鬟们一时不知所措,青萝虽心急但也不知道怎么做,只好焦急地看向一旁的念竹:“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如此痛苦,念竹姐姐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还好念竹年长几岁,此时神情还算镇定,她思索了片刻后开口:“先将草药敷上,挺过今晚,明日我再去外面找更厉害的郎中过来为小姐诊治。”
折腾到后半夜,众人才逐渐退出屋外,念竹和青萝因为担心沐荷,倚在门口听着屋内的动静,想着沐荷一醒他们就马上进屋看情况。
等院内所有人己经熟睡后,屋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
在月光的衬托下能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布袋,每一次走动都无比地小心。
这个身影先是到门口查探两个侍女的情况,看她们睡意平稳后才谨慎地来到沐荷的身边,拉开身上的被子后将手指放在她的手腕处。
本来沐荷头晕脑胀,她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她大声呼救但没有人愿意拉她一把。
就在她即将绝望之际,陡然有人拽起她的手想要把她往外拉,这才猛然间苏醒过来。
“嘶——疼死我了,你就不能下手轻点!”沐荷忍不住抽动着嘴角,说完就忍不住要将手臂抽回来。
“既然你知道自己身子这么弱,那个时候逞什么强,不如当场服软道歉。”
陆承舟用力地拽着她想要收回的手,毕竟自己刚为她施诊完毕,这条手臂暂时还是不要动弹为好。
“我哪知道自己能被打成这副惨状,况且不是还有师兄你在,要不是我今晚我被打成这样,你难道还想一首躲着不见我?”
陆承舟眉头微皱,斜愣着瞥了沐荷一眼:“我只是……最近事多没空而己,什么时候说不见你了?”
沐荷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今晚巷子里捣乱的那一堆人里,师兄是不是也在其中?”
听对面这么说,陆承舟语气中带了一丝慌乱:“什么巷子,什么人,我毫不知情。”
“还装?”
见自己的动作己被识破,他尴尬地眨巴着眼睛解释道:“我那是听到消息特意赶去救你,况且今日的确有一个驱魔队需要从这条路出发前往江边,为了走这条小巷我还特意花了点银钱呢!”
“那小女在这里谢过师兄了,书桌旁的柜子里有现成的银票,如果不够我衣柜内还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一见面就怼我?”
陆承舟一脸不解,自己不过是回到上京没来看过自己这个师妹而己,怎么后果如此严重?
沐荷嘴角不自觉地瘪下,而后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见她的神情不对,陆承舟这才反应过来,他试探地问道:“师妹可是生气了?”
沐荷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她如今全身酸痛无力,后背还如同火燎过一般,实在是不想和他争论。
床上之人哑了口,陆承舟也不想再与她拌嘴,坐在床榻旁算着时间等待将细针拔出。
看着时机差不多,陆承舟将针拔出后伸出手探了探沐荷的额头。
还好还好,没有像刚才那么烫了。
沐荷自小便讨厌别人触碰她,她努力地抬起头向后躲,但毕竟后背有伤还是没能躲过陆承舟的手背。
他无奈地缩回手,掀着眼皮问道:“你如今被打成这样,难道不后悔?”
沐荷耸了耸肩,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而后扭过头脸冲着墙的方向小声嘀咕着:“因为一顿板子换来两个忠心的奴仆,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