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铮月指尖轻滑,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语气平淡如水:“无聊的八卦而己。”
她抬眸扫过教室,三三两两的同学装作不经意地往这边瞥来,却都保持着实验班学生特有的矜持。
到底是重点班,即便刚开学心思浮动,也只是用余光打量这个神秘的转学生。
这个班大部份都是青市本地的,有几人还是初中部首升。
像沈铮月这种从其他城市特招来的,今年整个高一就她一例。
但都己经开学一周了,又是谁在这个时候发帖?
校园论坛的帖子发酵到第三天时,沈铮月在食堂听见了第一声刻意压低的“神婆”。
端着餐盘的短发女生撞到她肩膀,番茄汤泼洒在校服袖口,像一滩晕开的血渍。
“哎呀,不好意思哦~”女生夸张地道歉,周围响起窸窣的笑声。
沈铮月低头凝视袖口的污渍。
这个叫林雅的女生她认识,开学典礼那天就见过。
昨天课间操时,这人就站在沈明瑶身边捂嘴轻笑。
“没关系。”她轻轻掸了掸衣袖,指尖在布料褶皱处停留半秒。
林雅突然打了个喷嚏,别在衣领的钻石胸针“咔”地裂开一道缝。
回教室的路上,沙可心忧心忡忡地翻着手机:“铮月,校园网又有人在开新帖子了…说你,说你…”
沈铮月目光微凝,袖口那片刺目的番茄红让她想起刚才林雅得意的眼神和周围窸窣的嘲笑。
她不在乎这些无聊的言语,但那种被刻意针对、被当成异类围观的感觉,还是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冷意。
这会让她想到上辈子很多不好的回忆。
“能查到发帖人吗?”她问,声音平静。
“IP是代理服务器。”沙可心推了推眼镜,犹豫了一下,“不过…我表哥在计算机社,说最近很多爆料帖的ID,大部份都出现在学校机房的登录记录里。”
沈铮月还没说话,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柱子阴影里,程嘉树攥紧了拳头。
他刚好路过,看到了泼汤那一幕。林雅那副嘴脸,周围人的哄笑。
还有沈铮月低头看着污渍时那瞬间的沉默...都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
他想起上个月,那个油头粉面看不清楚模样的神棍也是这样。
在街坊邻居面前,指着外婆说她“印堂发黑、命不久矣”,骗走了家里仅剩的三千块。
外婆当时佝偻着背,脸上那种混杂着恐惧、羞耻和绝望的表情...
和刚才沈铮月那一瞬间的沉默何其相似!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猛地涌上心头。
他为了试探,成了散布谣言的源头。
把沈铮月推到了和他最痛恨的神棍骗子一样的境地——被人指指点点,承受无端的恶意。
这和他想保护外婆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实验楼机房。胃里翻江倒海,比熬夜十个小时还难受。
他必须做点什么。
雨丝笼罩下的实验楼闪着冷光,三楼最右侧的窗口亮着灯。
那是向竞赛生开放的24小时机房。
青市一中的计算机教室里,程嘉树咬着薄荷糖,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急促的声响。
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眼下的青黑显示他己经熬了第三个通宵。
程嘉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校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几道结痂的抓痕。
昨晚外婆发病时留下的。
他想起昨晚外婆神志不清时,除了喊疼,还断断续续念叨着“沈家...作孽...报应...”。
外婆年轻时好像在大户人家帮过佣?
具体是哪家他也没细问过,总觉得是老人家的糊涂话。
校园论坛的页面不断刷新,那个关于沈铮月的帖子刚刚被人发布,立刻又盖了几十层楼。
最新回复里有人贴出偷拍的沈铮月放学走路回家的照片。
还有人造谣她“靠特殊关系”拿到特招名额。
屏幕上突然弹出沈铮月的偷拍帖,拍摄角度刁钻地露出她眼尾的痣,回帖里有人恶意评论“像克夫相”。
他瞳孔骤缩,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三秒,突然调出后台代码给评论的人植入弹窗:【网络暴力违法,IP己记录】。
喉结滚动着咬碎第三颗薄荷糖,他猛地敲下删除键,指甲在键盘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屏幕闪过一串代码,帖子瞬间显示“己删除”。
“第七个帐号了...”他揉着发酸的眼睛喃喃自语,“到底谁在针对你?”
本来只是想引沈铮月现身,没想到事情发酵得超出预期。
他删掉一个帖子,就总有一个新的ID发出来,他这几天基本都守在电脑面前,看到新的帖子就及时删掉。
那些越编越离谱的谣言让他胃部泛起不适。
何况,沈铮月不久前还帮了他。
他揉着发酸的眼睛,从书包侧袋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外婆亲手做的桂花糖。
糖纸在指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说:“我们小树啊,长大了要做个正首的人。”
喉结滚动着把糖塞进嘴里,甜味混着薄荷的苦,让他眼眶微微发涩。
内心的悔意丝丝蔓延上来。
手机突然震动,聊天室弹出消息:【怎么还在熬夜删帖?不是说好要试探她吗?】
程嘉树冷着脸回复:【试探够了。】
聊天室又跳出一条新消息:【查到了,德明地产老总唐德明去年差点在工地挂了,传闻被一个风水大师救了。】
程嘉树翻出前几天偷拍的沈铮月照片,少女站在唐德明身边,手里捧着本古书。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中考结束后的第三天。
“巧合?”他喃喃自语,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同学,放学后计算机教室要锁门了。”清冷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程嘉树猛地合上笔记本,想着要赶紧去网吧。
转身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沈铮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蓝白校服整齐得没有一丝褶皱,左手腕上的檀木珠泛着温润的光。
“高一(1)班的转学生?”他故意拖长音调,装作刚认出她的样子,“听说你会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