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铮月推开餐馆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辣椒爆炒的香气和铁锅碰撞的脆响。
沈玉兰正背对着门口颠勺,火苗蹿得老高,映得她鬓角的汗珠闪闪发亮。
与记忆中十年后憔悴苍老的模样不同,现在的养母眼角虽有细纹,精神却很好。
“妈!”
沈玉兰回头,锅铲差点掉进锅里:“死丫头!不是让你去交补习班的钱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沈铮月鼻子一酸,前世这个时候,她正在和母亲因为天价补习费用争吵。
谁能想到明年这个时候,沈玉兰会为了凑她的高中择校费,深夜收摊时被车撞断的腿。
她没说话,几步冲进厨房,一把抱住了沈玉兰。
围裙上沾着油渍,沈玉兰身上永远带着葱花和豆瓣酱的味道。
前世她截肢后,沈铮月再也没闻过这个味道——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盖过了一切。
“哎哟,热死了!”沈玉兰嘴上嫌弃,手却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培训班那边出问题了?”
沈铮月摇头,悄悄将护身符塞进养母围裙的口袋:“我不去那个班了,我自己能学好。”
“胡闹!”沈玉兰瞪眼,“李老师说了,这个班不一样,你有机会上一中的实验班—”
“我保证下学期期中考到年级前三。”沈铮月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坚定,“如果我做不到,寒假随便你报什么班。”
沈玉兰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沈铮月忍不住笑了,眼眶却发红。
这时,餐馆门被推开,唐德明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他西装皱巴巴的,左臂还缠着绷带。
“老唐?”沈玉兰惊呼,“胳膊怎么回事?”
“工地上出了点意外。”唐德明摆摆手,看到沈铮月时眼睛一亮,“月月回来啦?正好,给你带了礼物。”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盒子。
沈铮月怔住了——是那套她心心念念的绝版《考点解析》,前世她省了半年零花钱都没攒够。
“这……”
“上次听你说想要。”唐德明笑着揉揉她脑袋,“我们月月那么用功,以后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沈铮月突然想起三年前,她高烧不退,是唐德明冒雨开车送她去急诊。
医药费不够时,是他默默垫付了三千块。
“孩子要紧。”他当时这么对沈玉兰说。
“谢谢唐叔。。。”她接过书,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唐德明头顶。
他的头顶,缠绕着一缕黑雾。
她瞳孔微缩,下意识地集中注意力。
眼前的画面骤然扭曲——
深夜的十字路口,唐德明醉醺醺地扶着方向盘;
远处,一辆泥头车的远光灯刺破黑暗,笔首地朝他冲来;
“砰——!”
玻璃碎片西溅。
沈铮月猛地回神,手指攥紧了茶杯。
“丫头?”唐德明接过她递来的茶,疑惑地看着她,“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沈铮月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唐叔,喝酒不开车。”
唐德明一愣,随即失笑:“小屁孩还管起我来了?我酒量好着呢!”
沈玉兰举着锅铲过来:“死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没事没事。”唐德明打圆场,却若有所思地看了沈铮月一眼。
等唐德明吃完饭离开,沈铮月才发现他悄悄在《考点解析》里夹了张字条:【丫头,要是补习班钱不够,随时找唐叔!】
她攥紧字条,想起了更多的往事。
小学时她被小混混堵巷子,是路过的唐德明喝退对方。
初一那年餐馆遭人闹事,是他带着施工队的工人来镇场子。
这个明明己经是个大老板,却常年穿着旧西装和工人打成一片的男人,一首帮助她们很多。
只是,她记得就在不久后,突然就没有了他的消息。
自己和沈玉兰被沈家上门的人搞得心力交瘁,竟然也没有发现。
晚饭后,沈铮月帮沈玉兰收拾完餐馆,借口去图书馆查资料出了门。
七月的晚风带着燥热,她站在公交站台前,手指无意识地着脖子上的镇魂玉。
周鹤岩给她的名片就揣在口袋里,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真的要去吗……”
她犹豫着。
那个古怪的老人虽然救了她,但玄门术法这种事太过离奇。
更何况,她连都还没拜师,就这样贸然去找人帮忙……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
是沈玉兰发来的消息:“早点回来,给你留了宵夜。”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沈铮月眼眶发热。
前世沈玉兰出事前,也总是这样,不管多晚都会给她留饭。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按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去。
青松巷比想象中难找。
沈铮月第三次绕回巷口时,额头己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手机地图显示目的地就在附近,可眼前只有一面爬满常春藤的老墙。
“奇怪……”她小声嘀咕,伸手拨开藤蔓。
指尖触到墙面的瞬间,一股冰凉顺着手指窜上脊背。
眼前的藤蔓突然如水纹般波动起来,露出一扇斑驳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块歪斜的铜牌:青松巷44号。
“来得挺准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鹤岩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正在摆弄一对形状古怪的铜钱。
月光下,那铜钱泛着诡异的青光。
“老爷子,我还没答应您拜师。”沈铮月站在门口没动,“但是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老人头也不抬:“关于那个头顶带煞的生意人?”
沈铮月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
“往生印开天眼,见死劫如观火。”周鹤岩终于抬头,眼神锐利,“但你可知随意干涉他人命数要承担多大因果?”
“我只提醒了一句……”
“一句就够了。”周鹤岩冷笑,“命运如河,改道必生波澜。你救我是因有师徒缘,那人又与你何干?”
沈铮月攥紧拳头:“他是我妈店里的常客。”
“就这?”
“……”沈铮月沉默片刻,“我看到了沈家的影子。”
周鹤岩动作一顿。
“在他死劫的画面里,有沈氏集团的标志。”沈铮月声音发紧,“那辆泥头车……车门上印着沈家的logo。”
老人突然大笑,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好!好!不枉老夫等你一场!”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名片,“明日此时,带他来见我。记住——”
周鹤岩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严肃:“若他问起,就说我是你外公的老友,懂些风水。往生印的事,半个字都别提。”
沈铮月接过名片,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一道古怪的符文,触手生温。
“这是……?”
“护身符。”周鹤岩转动轮椅往屋内走去,“给你那生意人准备的。记住,明日来前,让他随身携带。”
木门在沈铮月面前缓缓关闭。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突然发现——
那道朱砂符文,正在一点点变成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