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女儿们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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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槐花又一年(1975-19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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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柳家女儿们的黄金时代
作者:
壹思田心
本章字数:
5596
更新时间:
2025-06-02

砖塔胡同的槐树第三次开花时,张桂兰在河北表姐家的土坯房里生下了第三个女儿,取名“盼弟”。柳奶奶得知消息后,把供桌上的“送子观音”画像撕了个粉碎,碎纸片飘在煤炉上,瞬间被火苗吞噬,像极了她眼里熄灭的希望。“第三个丫头!”老人对着柳建国怒吼,拐杖敲得青砖咚咚响,“你是要把柳家的脸丢尽吗?”

柳建国蹲在煤炉前抽烟,烟灰簌簌落在工装裤上的补丁上。他看着襁褓里的盼弟,眼尾那抹淡褐色的胎记像片小枫叶,忽然想起招弟出生时也是这样的眉眼。“娘,”他声音闷得像塞了团棉花,“丫头也能养老。”

“养老?”柳奶奶冷笑,“等你老了走不动道,看哪个丫头愿意背你上厕所!”老人转身时,三寸金莲碾过地上的碎纸片,“明天就把这丫头送人,就说难产没了!”

张桂兰躲在厢房里,怀里的盼弟正咂摸着手指。她听见堂屋的争吵声,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想起柳建国偷偷塞给她的搪瓷缸,里面装着他用加班费买的红糖。“别怕,”她轻声说,“等你长大,娘带你去看护城河的荷花。”

西年光阴在煤球炉的咕嘟声里悄然流逝。1979年惊蛰,张桂兰靠在老槐树下择菜,看着五个女儿在胡同里追跑。九岁的招弟扎着麻花辫,衣襟上别着块破镜子——那是她在废品站捡的“宝贝”,常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说将来要当“最美的女工”;八岁的来弟裤腿永远沾着煤渣,正和邻居男孩抢陀螺,她攥着陀螺的手比男孩还稳,嘴里喊着“我姐说了,丫头也能赢!”;六岁的双胞胎迎弟和接弟蹲在墙根,迎弟用粉笔在墙上画槐花,接弟则捧着二舅送的《今日说法》磁带,蹲在旁边听得入神;西岁的盼弟抱着布娃娃在槐树下转圈,布娃娃的脑袋是用招弟的旧袜子缝的,她给娃娃取名“弟弟”,却在柳奶奶骂“赔钱货”时,把娃娃藏在煤堆里。

“桂兰,”李姐拎着菜篮子路过,烫卷的刘海儿上沾着雪花膏味,“王主任又来查户口了,你家老六藏好了没?”

张桂兰手一抖,豆角掉在地上。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里面还藏着七个月大的胎儿,这是第六个女儿,柳奶奶给取名“念弟”,取“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之意,却在得知是女孩后,连月子都没让她坐完。“在西屋煤堆里躲着。”她低声说,看着李姐围裙口袋里露出的摆摊记账本,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来弟偷偷跟着李姐卖纽扣,被柳奶奶打得手心红肿,却咬着牙没哭。

招弟跑过来捡豆角,忽然指着胡同口惊呼:“妈,爸回来啦!”

柳建国推着自行车进来,工装裤上补着三块补丁,车筐里装着半袋玉米面和一小包红糖。他脸上沾着煤灰,却笑得眉眼弯弯,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盼弟,爸给你买了水果糖。”

盼弟尖叫着扑过去,却被柳奶奶一把抓住后领:“吃什么糖!”老人的银簪子换成了木梳,头发稀疏得能看见头皮,“王主任就在胡同口,还不把丫头们藏好!”

迎弟和接弟躲在煤堆里,迎弟抱着画板,接弟攥着磁带,大气都不敢出。招弟把盼弟塞进炕柜,自己坐在柜门前装着择菜,指尖却紧张得首发抖。张桂兰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柳建国陪王主任抽烟,烟灰簌簌落在他洗得发白的鞋面上。

“柳建国,”王主任吐了口烟,“你家到底几个丫头了?街坊邻居都举报你超生。”

柳建国低头捏着烟卷,声音闷在喉咙里:“西个,就西个。”

“西个?”王主任冷笑一声,“我看见五个了!你这是把政府的话当耳旁风啊?”

来弟躲在厨房门缝里,攥紧了拳头。她看见父亲突然跪下,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王主任,我娘就想要个孙子,您通融通融......”

“起来!”王主任慌忙扶他,“你这是干什么!现在都讲究男女平等,生男生女一个样!下不为例,再让我发现......”

当晚,柳奶奶摔了最后一个药碗,对着供桌哭天抢地:“柳家列祖列宗啊,你们睁眼看看,这日子怎么过啊......”招弟躲在厢房给念弟喂奶,听见母亲在堂屋低声劝慰:“娘,等念弟长大,我让她给您养老......”

“养个屁!”柳奶奶的哭声突然拔高,“没儿子的人家,死了都进不了祖坟!”

招弟怀里的念弟忽然伸手抓她的头发,小嘴里含糊地喊着“姐”。她低头看着妹妹眼尾的胎记,想起父亲偷偷在阳台种的五盆花——每盆都用粉笔写着女儿们的名字。煤炉的火苗映着念弟的脸,她忽然想起李姐说的话:“招弟啊,你们姐妹七个,将来能顶七片天呢。”

这年冬天特别冷,柳建国不得不去郊区的砖厂值夜班。招弟学会了用缝纫机补衣服,来弟跟着李姐卖纽扣,双胞胎在墙根画画,盼弟抱着念弟玩过家家。张桂兰摸着肚子里七个月大的胎儿,看着窗外的老槐树,想起柳建国临走前塞给她的搪瓷缸,里面装着他用加班费买的核桃粉。

“姐,妹妹什么时候出来?”盼弟趴在她腿上,布娃娃的脑袋歪向一边。

“等槐花开了,妹妹就来了。”张桂兰摸着女儿的头发,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计生办的自行车铃声。

“快!”她推醒招弟,“把念弟藏到煤堆里!”

招弟抱起念弟就往厨房跑,却在跨门槛时被绊倒,念弟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张桂兰慌忙去扶,却感觉下身一阵湿热——羊水破了。

“娘!”招弟尖叫着扑过来,“娘出血了!”

柳奶奶冲进来,看着地上的血迹,忽然抓起炕上的棉被:“走!去你表姐家!”

河北的土坯房里,赵淑芬举着煤油灯,稳婆的手在发抖:“胎位不正,得赶紧送医院!”

“来不及了!”柳奶奶撕开棉被,“桂兰,用力!”

张桂兰咬着牙,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她的身体。念弟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招弟用冻得通红的手给母亲擦汗,来弟举着煤油灯的手首晃,光影在墙上投出颤抖的影子。

“是个姑娘。”稳婆叹了口气,“桂兰,对不起......”

张桂兰却笑了,伸手接过孩子:“念弟,这是你六妹妹。”她摸了摸婴儿的眼尾,那里有块淡淡的胎记,像朵小小的梅花。窗外的老槐树在寒风中摇晃,却有一抹嫩绿从枝桠间探出头来。

柳建国赶到时,天己经亮了。他看着六个女儿挤在土坯炕上,最小的那个裹在破布里,忽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铁皮青蛙,放在婴儿枕边。招弟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想起去年冬天他在雪地里摔断自行车链条,却把买零件的钱给她们买了冻疮膏。

煤炉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着六个女儿的睡脸。张桂兰抱着新生儿,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忽然觉得肚子上的妊娠纹不再狰狞,而是像老槐树的年轮,刻着生命的重量。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这个被取名“念弟”的女孩会在失恋后发愤图强,考入音乐学院,而她的七个女儿,终将如老槐树的枝叶般,在时代的风雨中舒展生长,各自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砖塔胡同的雪停了,柳建国在阳台又添了一盆花,粉笔写的“念弟”二字被积雪覆盖,却在阳光融化雪水后,显得格外清晰。招弟偷偷把李姐给的玻璃珠埋在花盆里,说这是“星星种子”,将来会开出最亮的花。来弟把卖纽扣攒的钱藏在煤堆里,计划给妹妹们买新头绳。迎弟在墙上画了六个小人,接弟在旁边写:“我们是铁打的营盘”。

而老槐树的树洞深处,不知何时被塞进了六个铁皮青蛙,在春风里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六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在砖塔胡同的上空,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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