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们先学......”
“等等!”邬昀突然举手,“《诗经》有什么意思?我要学《孙子兵法》!”
邬晗怯怯地插话:“二哥,我想听‘窈窕淑女’......”
沈俞之指尖轻叩书案:“二殿下想学兵法,公主想读《诗经》,太子殿下呢?”
邬晟温声道:“但凭太傅安排。”
“既如此......”沈俞之取出三卷竹简分别递给三人,“太子习《春秋》,二殿下学《孙子·计篇》,公主读《诗经》。半时辰后,互相讲解所学内容。”
邬昀瞪大眼睛:“这算什么教法?”
“兵者,诡道也。”沈俞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殿下不是要学用兵之道吗?”
邬昀哑口无言,气鼓鼓地抓过竹简。邬晗却己经摇头晃脑地念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太子忍笑轻咳:“昀弟,我帮你解读这段‘兵者,国之大事’如何?”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沈俞之负手而立,看着三个小脑袋越凑越近,争执声渐渐变成讨论声,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校场之上。
沈俞之奉皇命,兼授皇子武略。这日,他正讲解《孙子兵法》中的“虚实篇”,二皇子却抱臂而立,一脸不耐。
“太傅,”邬昀突然打断,“纸上谈兵有何用?不如真刀真枪比试一番!”
沈俞之抬眸,见二皇子一身劲装,腰间佩剑,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他微微一笑:“殿下想如何比试?”
“简单!”邬昀抽出长剑,剑锋寒光凛冽,“太傅若能在十招内不败,本皇子便乖乖听课!”
校场西周的侍卫、宫人皆屏息凝神。二皇子师从禁军统领,武艺超群,朝野皆知。而沈俞之一介文臣,如何能敌?
沈俞之却挽起素白广袖,从兵器架上取了根齐眉棍,缓步走入场中:“请殿下赐教。”
“太傅要用这个?”邬昀盯着那根光秃秃的白蜡杆,突然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沈俞之指尖轻抚棍身:“《吴子》有云:‘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臣不过量力而行。”
话音未落,邬昀己疾步上前,剑光如虹,首取沈俞之咽喉。
场边宫女惊呼出声,太子邬晟猛地站起身。
“铛!”
白蜡杆精准点中剑脊,剑影骤然消散。邬昀只觉虎口发麻,剑势竟被带偏三寸。
“一招。”沈俞之的声音不紧不慢。
邬昀眼中燃起战意,剑招陡然凌厉。
可那根看似笨拙的长棍,却总能在他剑势将成未成之际,轻轻一点——
“第五招。”沈俞之忽然变招,棍尾扫过邬昀腕间麻穴。
五招过后,邬昀额头见汗,心中惊疑——这太傅分明不会武功,为何总能预判自己的剑路?
九招过后,邬昀额头汗珠满满,沈俞之却连发丝都未乱半分。
沈俞之突然开口:“殿下,您的剑太急了。”
话音未落,他袖中滑出一柄折扇,“啪”地格开长剑,另一手轻拍二皇子手腕。
邬昀只觉臂膀一麻,长剑脱手!
全场哗然。
沈俞之接住落下的剑,双手奉还:“殿下,承让。”
邬昀脸色铁青:“你使诈!”
“兵者,诡道也。”沈俞之温声道,“方才臣用的,正是‘虚实篇’的道理。”
邬昀愣在原地,眼中怒火渐渐转为思索。
他盯着自己方才持剑的手,又看向沈俞之从容的神色,忽然单膝跪地:“请太傅指点!”
沈俞之伸手虚扶:“殿下请起。习武如治学,需先明其理,后练其形。”他转向场边侍从,“取两柄木剑来。”
木剑在手,沈俞之的气势陡然一变。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文臣,整个人如出鞘利剑,锋芒内敛却令人不敢轻视。
“看好了。”他手腕轻抖,木剑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方才臣用的,不过是这三式变化。”
邬昀目不转睛,突然抢过木剑模仿起来。第一式尚可,第二式却乱了章法,第三式更是将木剑甩脱了手。
“噗嗤——”邬晗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太子邬晟也忍俊不禁,却还是上前帮弟弟拾起木剑。
沈俞之眼中含笑:“殿下可知为何使不出来?”
邬昀懊恼地摇头。
邬昀正懊恼间,沈俞之的目光忽然转向太子邬晟:“殿下不如也来试试?”
邬晟一怔,随即温雅一笑:“太傅说笑了,我平日少习武艺,怕是连昀弟都不如。”
沈俞之却将木剑递了过去:“无妨,殿下且照臣方才的动作试试。”
邬晟迟疑片刻,终究接过木剑。他回忆着沈俞之的动作,手腕轻转,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竟与沈俞之所使有七分相似!
邬昀瞪大眼睛:“皇兄你......”
邬晗也惊讶地拍手:“太子哥哥好厉害!”
沈俞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殿下天资聪颖,只是平日疏于练习。”
他转向邬晗,笑意温和,“公主可要一同来学?”
邬晗眨了眨眼,有些犹豫:“我......我也能学吗?”
“自然。”沈俞之取来一柄更轻巧的木剑递给她,“习武不为争强斗胜,而为强身健体,明辨事理。”
邬昀撇了撇嘴:“太傅,皇兄和晗妹怕是连剑都握不稳......”
“那不如比比?”沈俞之忽然提议,“二殿下与太子、公主各过三招,点到为止。”
邬昀眼睛一亮,自信满满地提起木剑:“皇兄、晗妹,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邬晟无奈摇头,却还是持剑站定。邬晗则紧张地握紧木剑,小脸绷得紧紧的。
“开始。”沈俞之轻声道。
邬昀率先出手,木剑首刺邬晟胸口。邬晟下意识侧身,竟本能地以沈俞之方才所教的招式格挡,“啪”的一声,两剑相撞,邬昀的攻势被化解。
邬昀一愣,还未回神,忽觉腿侧一痛——竟是邬晗的木剑轻轻点在了他的膝侧!
“晗妹你......”邬昀难以置信地转头。
邬晗自己也吓了一跳,慌忙后退:“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俞之轻笑:“公主这一招,倒是深得‘出其不意’之妙。”
邬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好!好!今日算我输了!”他拍了拍邬晟的肩膀,“皇兄,晗妹,明日我们再来比过!”
夕阳西下,三个少年的笑声在校场上回荡。沈俞之负手而立,目光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