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沈俞之猛地拉住沈玥灵的手腕向后拽,自己却因用力过猛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沈玥灵反手扶住他,指尖己夹了三枚银针,寒光凛冽地指向井口。可那诡异的人脸却倏然消散,只剩一圈圈涟漪在井水中荡漾。
那口古井的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可沈俞之的剑仍未归鞘。
“不是幻觉。”他低声道,指尖抚过井沿,触到一层黏腻的暗红色粉末,“朱砂混着香灰,有人在这里做过法事。”
沈玥灵蹲下身,从药囊中取出一根银针,轻轻探入水中。针尖刚触到水面,井底便传来一阵细微的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蠕动。
“井壁有东西。”影七的红线无声垂入井中,片刻后,红线绷紧,他眉头一皱,“……是头发。”
青墨举着火把凑近,火光映照下,众人这才看清——井壁上密密麻麻缠满了女人的长发,像水草一样随着井水的波动缓缓摇曳。更骇人的是,那些发丝的末端,竟连着一块块腐烂的头皮!
“呕——”青墨猛地后退一步,强忍着反胃,“这、这是……”
沈玥灵指尖微颤,银针上沾了一丝暗黑色的液体,凑近一闻,腥臭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
“是尸油。”她声音发冷,“有人用女子的头发和尸油养这口井,让它成了聚阴之地。”
就在此时,井水突然剧烈翻涌,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再次浮出水面,这次竟比先前更清晰——她的眼眶空洞,嘴角却诡异地扬起,像是在笑。
“退后!”沈玥灵厉喝一声,三枚银针疾射而出,钉入水面。
“哗啦——”井水猛然炸开,黑发如毒蛇般窜出,首袭众人!
沈俞之剑光一闪,斩断数缕发丝,可那些断发落地竟化作黑烟,烟雾中隐约传出女子的啜泣声。
“怨灵缠井……”沈玥灵咬牙,“这井里死过不止一个人。”
赵同知带着衙役赶来时,正看见沈俞之执剑斩青丝。那些断发落地竟化作黑烟,空气中弥漫着腐坏的脂粉味。
“大、大人……”赵同知面如土色,“这口井……是前朝女官投缳的……”
次日清晨,沈俞之独自在府衙后院勘察。晨雾中,东墙根下的泥土有明显翻动痕迹。剑尖刚挑开浮土,就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绣花鞋——鞋里蜷缩着一段森白骨趾。
“第七具。”影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红线缠着一块木牌从更深处的土里卷出,上面用血画着诡异的符文。
沈玥灵闻讯赶来,蹲下身检视骸骨:“年约周岁,女婴,左手小指缺失。”
她翻检骨殖的动作忽然顿住——那截小臂骨内侧,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芸”字。
“不是寻常夭折。”她声音发紧,“有名字的女婴,谁会……”
沈俞之目光一凛:“所有骸骨都这样?”
影七点头,红线又卷来几块碎骨:“天灵盖还有孔洞。”
沈玥灵接过骨头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像是……针眼?”
三日后,沈玥灵在药铺核对疫病记录,发现蹊跷——所有记载女子病症的册页都被撕去了。
“姑娘也懂医?”掌柜眼神闪烁。
沈玥灵浅笑:“略通药理。听说邶州女子多病,想讨个方子防身。”
里屋布帘突然晃动,有个穿葛布衣裳的婆子闪身而出。她左袖空荡荡的,右手却攥着个褪色的长命锁。
“姑娘是外乡人吧?”婆子嗓音嘶哑,“老身劝你一句,莫问女子病,莫寻井中影……”
沈玥灵正要追问。
那婆子却突然神色大变,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转身就要往里屋钻。沈玥灵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右腕,触手却是一片冰凉——那手腕上竟缠着一条暗红绳结,与李家村众人腰间的一模一样。
“阿婆且慢。”沈玥灵指尖轻拂过婆子腕间穴位,声音温柔却不容抗拒,“这长命锁上的芸字,可是您刻的?”
婆子浑身一颤,独眼里涌出浑浊的泪水。她刚要开口,药铺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
“快走!”掌柜脸色骤变,一把掀翻药柜,“官差查疫!”
沈玥灵被推搡着退到后巷,再回头时,药铺己燃起熊熊大火。浓烟中,她分明看见一辆青布马车。
当夜,沈玥灵将所见告知沈俞之。他正在灯下细看影七从各村暗探带回的消息,闻言猛地合上卷宗。
“五姐可看清了?那马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城北。”沈玥灵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出路线,“但奇怪的是,沿途村民都说没见过这样的马车。”
沈俞之目光一沉:“影七,查城北十里内的庙宇。”
三更时分,影七带回惊人消息——城北慈云庵地下竟挖出百余具女婴骸骨,全都缺少左小指。
影七的红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无声无息地落在沈俞之窗前,低声道:“大人,查到了。”
沈俞之放下手中卷宗,示意他继续说。
“慈云庵表面是座尼姑庵,实则地下有暗室。”影七的声音压得极低,“里面摆满了陶瓮,每个瓮里都装着一具女婴骸骨,左手小指皆被截断。”
沈玥灵指尖微微发颤,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寒光:“……一百多具?”
影七点头:“不止。庵内还有一间密室,供奉着一尊邪像,形似婴儿,却生着獠牙,周身缠满红绳。”
沈俞之眸色一沉:“红绳?”
“和村民腰上系的一样。”影七顿了顿,“更诡异的是,那邪像的左手小指处,嵌着一枚骨珠。”
沈玥灵猛地抬头:“是那些女婴的指骨?”
影七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沈俞之指节轻叩桌案,冷声道:“看来,邶州历任知府的死,和这邪祀脱不了干系。”
“影七,你去护着五姐。再派影卫去慈云庵围起来。”
三日后,沈玥灵在城西一间破败的药铺里,终于找到了那个独臂婆子的踪迹。
药铺掌柜一见她,眼神闪烁,匆匆就要关门。
沈玥灵指尖一弹,一枚银针钉在门框上,冷声道:“我只问一句话——那个独臂的阿婆,在哪?”
掌柜脸色发白,还未开口,里屋的布帘微微一动,一只枯瘦的手缓缓掀开帘子。
“姑娘……是在找老身?”
那婆子佝偻着背,左袖空荡荡的,右手却死死攥着一个褪色的长命锁。她的脸上布满疤痕,一只眼睛浑浊无光,另一只却死死盯着沈玥灵,像是恐惧,又像是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