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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铁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一个新囚犯，径首走到云澈面前。
“听说你小子就是那个弑亲的云澈?淬体三重的废物点心？”
他身后的老兵们发出哄笑声，眼神如同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云澈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
屠铁脸上的笑容一收，猛地一脚踹在云澈受伤的肩胛骨处。
砰!
剧痛如同闪电般炸开。
云澈闷哼一声。
身体被踹得撞在石壁上,断裂的锁骨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眼前瞬间发黑，喉头腥甜上涌。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将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老子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了?!”
屠铁狞笑着，粗糙的大手一把揪住云澈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进了老子的地盘，就得懂老子的规矩，今晚的口粮给老子交出来！”
他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伸向云澈怀里——那里揣着刚刚钱禄象征性发给新人的半个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
云澈被迫仰着头。
冰冷的雨水似乎还残留在发间，带来刺骨的寒意。
屠铁那张因狞笑而扭曲的脸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浓烈的酒气和口臭喷在脸上。
肩膀处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搅动。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云澈那片破碎的骨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屠铁那只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在自己胸前摸索。
目标明确地探向他怀中那半个冰冷的硬饼。
那是钱禄丢给他时，带着施舍乞丐般表情的“口粮”。
周围是死寂。
新囚犯们蜷缩在更远的角落，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引起这群凶神恶煞的注意。
只有几个老兵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看好戏的残忍笑意。
云澈的指尖深深掐入身下冰冷潮湿的草垫，指甲缝里嵌满了腐草和泥污。
体内气血因剧痛和极致的屈辱而翻腾激荡，像濒临爆发的火山熔岩。
然而，在那片被痛苦和愤怒淹没的“废墟”深处那几粒微弱得几乎熄灭的星尘却在此刻异常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无比冰冷的吸力，竟试图透过他身体的接触，去攫取屠铁身上旺盛的气血。
这感觉极其微弱一闪而逝，但这次却让云澈瞬间惊觉。
他强行压下这股源自本能的吞噬欲望，将所有的翻腾气血死死锁在体内。
他不能动。
淬体三重对淬体七重，无异于蝼蚁撼树，更何况身上有伤。
反抗，只会招致更残酷的虐杀。
屠铁的手己经摸到了那半个硬饼，粗暴地一把扯了出来他掂量了一下，嫌恶地撇撇嘴
“呸！就这喂狗都嫌磕牙的玩意儿?晦气!”
说着，随手将那硬饼丢在地上。
他松开揪着云澈头发的手，似乎觉得索然无味，又带着羞辱地拍了拍云澈冰冷的脸颊
“废物就是废物，连点油水都榨不出来。”
“记住了，以后你那份口粮，还有饷钱，都是老子的。敢藏一个铜板，老子就废了你的腿。”
屠铁带着哄笑的老兵们扬长而去。
满室剩下只有压抑和屈辱。
云澈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撕扯般的剧痛。
他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因内腑震动而溢出的一丝血迹。
目光，落在地上那沾满泥污的半个硬饼上。
昏暗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那双沉寂的眸子深处，没有被羞辱后的狂怒或绝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寒潭之下，是冻结的火焰，是压抑到极致，等待着某个临界点爆发的死寂风暴。
他慢慢弯下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地上那沾满污泥的饼捡了起来。
没有擦拭，只是紧紧地攥在手心，冰冷的污泥水从指缝间渗出。
力量。
唯有力量。
在这吞噬一切的黑石要塞，在这弱肉强食的深渊底层，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唯一的通行证，唯一的.....复仇火种！
他将那冰冷的、沾满污秽的硬饼，一点点用力地塞进嘴里粗糙的颗粒刮擦着喉咙，带着泥土的腥涩。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吞咽着。
仿佛吞下的不是食物，而是此刻刻骨的屈辱，和那深埋心底、终将燃尽一切的冰冷火焰。
时间在黑石要塞的地下如同粘稠的泥浆，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云澈成了丁字什最底层的那块垫脚石。
劈柴、担水、清理营区那永远散发着恶臭的污秽沟渠、搬运沉重冰冷的守城器械......
最苦最累最肮脏的活计，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
每一天的劳作都耗尽了他本就孱弱的体力。
断裂的锁骨在反复的牵拉下愈合得极其缓慢，甚至隐隐有恶化的趋势。
而钱禄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则成了每日必须面对的噩梦。
发放口粮时，他手中的小秤杆总能精准地少上几分。
发放那点可怜巴巴的饷钱时，铜板总能不小心少几个，或者正好被克扣去抵偿一些莫须有的损耗。
当云澈拖着疲惫不堪、几乎散架的身体去领本该属于他的那份劣质伤药时，钱禄总是堆着那令人作呕的假笑：
“哎呀，云澈兄弟啊，真不巧。伤药就那么点，前头几位受伤的兄弟先领走了。你看你这伤，唉......淬体三重，恢复力是差了点，但命硬啊，多熬熬，说不定就挺过去了呢。桀桀。”
那笑声如同夜枭的啼鸣，在阴暗的营房里回荡......
云澈从不争辩。
他只是沉默地接过那几乎全是麸皮和沙砾的口粮，沉默地听着钱禄的解释，然后沉默地转身回到他那最阴暗的角落。
每一次沉默的转身，他攥紧的拳头都更用力一分，指甲深陷掌心带来的微弱痛楚，是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锚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