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吉普车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疾驰,驾驶座后的苏建军像座铁塔般稳稳坐着。鼻梁高挺,下颌线硬朗分明,即使满脸风尘,也难掩骨子里的俊朗——那是一种被军营打磨出的、带着侵略性的英气。
苏建军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他刚从边境执行完侦察任务回来,身上还带着戈壁滩的风沙味,军用双肩包鼓鼓囊囊,装着缴获的敌军地图和几枚弹壳——这是他第二次独立带队完成如此重要的任务,立功受奖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妹妹苏锦绣。
三天前,连里通信员送来急讯,说妹妹要来军营看他,让他去火车站接人。当时他正接到任务准备出发,根本脱不开身,只好拜托副营长江卫东去接。
没想到任务提前结束,他归心似箭,一路换乘军车,连脸都没顾上洗,就首奔家属院。
“司机同志,开快点!”他屈指叩击驾驶座后背,嗓音像砂纸擦过钢板,带着边关风沙的粗粝。这个近一米九的汉子往前一倾,车厢顶棚几乎碰到他的头顶,“我妹妹还在家属院等着呢!”
年轻的小新兵,被他粗声粗气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踩下油门:“是,苏连长!”
新兵司机从后视镜里瞥见他小臂上隆起的肌肉,以及袖口露出的古铜色皮肤,吓得一踩油门,吉普车如离弦之箭冲进军营。路过操练场时,正在训练的士兵们纷纷侧目——苏连长这副模样,活像头急于护崽的雄狮。
苏建军可没心思跟他们打招呼,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前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家属院。
可车子刚驶过团部大楼,他却猛地拍了下大腿:“哎!不对啊!我得先去首长那儿报到啊!”
他是军人,再着急也不能忘了纪律。于是他让司机先送他去团部办公楼。车子停稳,苏建军跳下车,背着双肩包就往楼上跑,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傅景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顾廷深低沉的声音:
“……红杏村那边回讯了,生产大队党支部书记亲自写的材料,苏锦绣确实是苏大山和刘桂兰的小女儿,上面还附了几张村里老人的证词。”
苏建军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停在门口。是在说他妹妹?
他屏住呼吸,只听傅景琰问道:“材料上怎么说?跟我们见到的苏锦绣,有没有出入?”
“人是同一个人,”顾廷深的声音依旧冰冷,“年龄、相貌、家庭背景都对得上。只是……”
“只是什么?”傅景琰追问。
“只是村里老人说,”顾廷深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苏锦绣从小体弱多病,性格极其怯懦,见了陌生人都不敢抬头,跟个小耗子似的。可我们见到的苏锦绣……”
“我们见到的苏锦绣,虽然看着也弱,但眼神里有东西,”傅景琰接过话头,“尤其是你去问她话的时候,她虽然害怕,却能稳住心神,不像个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
“是,”顾廷深应道,“而且她对伤口的解释漏洞百出,血迹形态也不符合摔倒的特征。我怀疑,她在火车上遇到的不是意外,而是人贩子或者说特务……但是她闭口不答……”
傅景琰叹了口气,“现在尚都城那边案子频发,不得不防啊。”
苏建军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愤怒。他妹妹受伤了?还遇上了人贩子?!
“我妹妹绝不可能是特务!”苏建军“砰”地一声推开门,像头被激怒的公牛冲了进去,双眼赤红,双手握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正在说话的傅景琰和顾廷深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猛地转过身,看到满脸怒容的苏建军,都是一愣。
“苏建军?!”顾廷深最先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他,“你这是做什么?擅自闯入首长办公室,这是你一个军人该有的纪律吗?!”
顾廷深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换作平时,苏建军早就立正站好,低头认错了。
可现在,一想到妹妹被怀疑成特务,他就觉得一股火首冲脑门,根本顾不上什么纪律不纪律了。
“纪律?”苏建军吼了回去,胸口剧烈起伏,“顾团长,我妹妹在火车站受了伤,你不去抓那些该死的人贩子,却在这里怀疑她是特务?!你这叫什么?叫不作为!”
“你胡说八道什么!”顾廷深也被他激怒了,往前一步,气势逼人,“我们只是在正常调查,这是为了军营的安全,也是为了保护你妹妹!”
“保护?我看你是想冤枉她吧!”苏建军寸步不让,他身高近一米九,体型壮硕,此刻双目圆睁,气势一点不输顾廷深。
“够了!”傅景琰沉声喝道,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他走到苏建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虽然严厉,但多了几分安抚,“建军,我知道你关心你妹妹,但你刚从一线回来,情况还不清楚,不要乱发脾气。”
他看了顾廷深一眼,示意他先冷静,然后继续对苏建军说:“你妹妹现在在卫生所,顾廷芳护士照顾得很好,伤口己经处理了,人也没事,你先别担心。”
傅景琰顿了顿,语气放缓:“至于调查,这是军方的正常流程,尤其是在当前这种特殊时期,任何进入军营的外来人员,我们都要确保安全。你妹妹是你的家属,我们更要谨慎,这既是对军营负责,也是对你妹妹负责,明白吗?”
苏建军看着傅景琰严肃而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顾廷深虽然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些怒气的脸,心里的火渐渐消了一些。
他知道傅首长说的是实话,也知道顾团长的谨慎是为了大局。
可是,那是他宝贝妹妹啊!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啊!听到她受了伤又被怀疑是特务,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首长,顾团长,”苏建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声音依旧有些沙哑,“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军营安全,可是……可是锦绣她胆子那么小,从小见了狗都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们想的那样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无限担忧和信任。
顾廷深看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却像个担心妹妹的孩子,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他知道苏建军的脾气,也不和他计较。
“我们只是在调查,并没有下定论,”顾廷深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而且,我们也派人去火车站调查了,正在查她受伤的原因。”
傅景琰点点头:“好了,建军,你刚回来,辛苦了,先去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去卫生所见你妹妹。但是记住,到了卫生所,不要大惊小怪,你妹妹需要静养。”
“是,首长!”苏建军立正敬礼,虽然心里还有些担心,但看到首长和顾团长都这么说,他也稍微放下了心。
“对了,”傅景琰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回头把报告送过来,团里要给你记功。”
一提到任务,苏建军立刻来了精神,刚才的怒气也抛到了九霄云外:“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