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廷尧额前碎发早己被冷汗浸透。
他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右手死死抵着后腰,无暇顾及其他。
谢智从他身上爬起,蹲在他腿边,手足无措:“要不要热敷?还是我该怎么做?”
“医药箱里有膏药”纪廷尧忍着疼痛半睁开眼,她近在咫尺,满心满眼都是他。
这就够了,哪怕腰断掉也值了。
谢智拿着医药箱跑回来,纪廷尧己经自己脱掉了外套。
“帮我拿一下贴膏。”他的声音比刚才平静了些,但仍旧痛得首不起腰,“红色包装的那个。”
谢智翻找出膏药贴,犹豫了一下:“要…我帮你贴吗?”
纪廷尧抬眼看她,黑眸深不见底:“你会?”
“这难道不是有手就会?”她咬了咬唇瓣。
“那你来吧。”他妥协转过身去,缓慢把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扯出来。
随着白衬衣掀起,谢智惊讶地捂住嘴巴:“嚯!”
纪廷尧的后腰处一片青紫,旧伤叠着新伤,脊椎两侧的肌肉因为长期代偿发力而明显僵硬。
谢智觉得他比自己家的“发财”还要可怜。
忍不住将心比心,同情心泛滥成灾。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淤青:“这里是…”
“上次复健摔的。”纪廷尧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语调敷衍,“贴膏药。”
谢智撕开包装,小心翼翼贴在他腰上。
掌心下的皮肤滚烫,随着她的触碰而微微战栗。
“好了吗?“他双手撑在沙发面上,扭着腰,快要抵不住了。
“马上。”她轻轻按压膏药边缘,确保贴牢不会翘边,“还疼吗?”
“药效哪有这么快的…”
“……”
她喝迷糊了,心里酸酸的。
“那我先上楼换礼服,你要不还是坐轮椅吧?”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刚才拿医药箱的时候看到主卧角落里有一辆折叠轮椅。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沉默。
“我可是为你着想,男人腰不行,一切等于零。”谢智站在楼梯上,才敢开口。
她是懂怎么激怒他的。
说完,不等男人反应,蹭蹭蹭往楼上跑,可不敢停顿。
七点零五分。
谢智踩着十公分高跟鞋,扶着旋转楼梯栏杆缓步下楼。
茶几上的医药箱盖子己经合拢,显得欲盖弥彰。
她今晚一袭极具俄国特色的蓝紫色丝绒长裙,珠光宝气的串珠领在肩头与颈部交织成细密的珠网,如星河漫溢。
外搭的黑色短款皮草披肩,既贵气又保暖。
华服之下,还颇有心机地穿了双过膝高跟靴。
她可不是纪廷尧这种为了风度,狂嗑止疼药的人。
来不及做复杂的造型,她挽了一个利落的高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幸好早上出门的前时间充裕画了个淡妆,简单补了个裸粉色口红,在眼皮和卧蚕上点缀上葱片高光,这样看起来既不会太素,也不至于喧宾夺主。
下楼前,她还不忘往满是酒气的嘴里喷了两下荔枝味的口气清新剂。
沙发很软,纪廷尧索性单手撑着肘拐,站了起来。
见她款步下楼,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随着她的走近,视线突然凝固在锁骨下方一处暧昧的红痕上。
那是谢智前两天过敏,不小心挠破的,现在己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托这身脖颈处极为繁复的晚礼服的福,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谢智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过敏了,有点痒,我不小心给挠破了。”
“很明显嘛?需不需要打点粉底盖一下?”
“挠的?”纪廷尧冷笑,显然不信,“位置这么巧?”
谢智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耳根一热:“真是我自己挠的!前几天不小心吃了芒果…”
她话没说完,纪廷尧单手撑着肘杖,一步步朝她逼近。
“纪廷尧,”谢智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楼梯扶手,“你冷静点,真的是过敏!”
“证明给我看。”他声音低沉,强势的压迫感骤然袭来。
“怎么证明?要不你拿两个大芒果来,我啃给你看!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芒果过敏……”
纪廷尧没说话,抬起手指尖穿过串珠的缝隙,轻轻碰了碰那道红痕。
他的指腹温热,带着薄茧,擦过肌肤时引起一阵战栗。
谢智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是挠的。”纪廷尧不太自然地收回手,语气缓和了些,“有结痂。”
谢智松了口气:“现在信了?”
“走吧,晚宴己经开始了。”纪廷尧看了眼时间,不疾不徐拄着拐杖往门口走去,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
谢智踩着高跟鞋碎步跟上,顺道捡起玄关地上另一根肘拐,递到他手边。
七点十五分,邮轮宴会厅。
整整三层楼高的水晶吊灯贯穿左右两侧的旋转楼梯,将整个大厅照得璀璨如白昼。
谢智挽着纪廷尧的手臂,两人乘坐六面皆是玻璃的胶囊电梯缓缓下行。
透过玻璃,睥睨着整座华丽如宫殿的宴会厅。
吸引目光无数。
轮椅最终还是没派上用场。
纪廷尧固执地拄着肘拐,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坚定。
谢智只好寸步不离守在他身侧。
坐电梯下来前,她还是给程阳发了条消息,让他提前备好轮椅,以备不时之需。
“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她小声问,目光扫过不远处几张空置的沙发座。
纪廷尧侧头看她一眼,在她粗糙且有些出油的妆容上停留片刻。
“不用。”
谢智抿抿唇,不再自讨没趣。
纪廷尧这人看着云淡风轻,清冷自矜,实则骨子里是个偏执的完美主义者。
他宁愿痛死,也绝不肯在众目睽睽下显露半分脆弱。
“廷尧!”
谢智回头,看见穿着香槟色礼服的纪岚朝他们款款走来。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短暂游移,展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表情:“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二姐。”纪廷尧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
“谢小姐,好久不见。”纪岚主动伸出手纪岚主动伸出手,指甲涂着优雅低调的裸粉色甲油。
当年纪廷尧带她回纪家老宅,纪岚是唯一一个没给她甩脸色,对她以礼相待的人。
谢智下意识看了眼纪廷尧,见他神色如常,才伸手回握:“纪女士,好久不见。”
“听说你现在是《M ODE》的主编?”纪岚的笑容无懈可击,“年轻人真是前途无量呐。”
谢智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弯了弯唇角,回以一个同样无可挑剔的微笑。
“托您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