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餐厅,暮色渐沉。
谢智独自坐在吧台角落的位置,指尖着酒杯边缘,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杯壁留下浅浅的痕迹。
酗酒成瘾的她回国后,尝试戒酒己初见成效。
可是现下,她实在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过载的神经。
时间一下子回到了她刚去国外那段时间。
混沌、颓靡、失控、堕落、凋零。
她这朵被纪廷尧精心养护的温室植物,差点被欲望与野心的狂风骤雨给摧毁。
酒精啊,可真是人类的好伙伴。
六点整。
谢智讨要第三杯酒,酒保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外国佬,看她喝酒跟喝水一样快,不敢再给她酒了。
怕她一个人来酒廊,万一喝醉了闹出什么乱子。
“不给就不给。”谢智仰头将最后一口酒灌进喉咙,灼烧感一路从食管蔓延到胃里,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墙壁往套房走去。
差点忘了,她还有正事要办。
七点的晚宴,纪岚也会出席。
得回去换身礼服。
酒精让她的脚步虚浮,视线也有些模糊。
走廊的地毯柔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像要陷进去。
顶层套房门前,她摸索着口袋,房卡不见了?
她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和润唇膏,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手机屏幕无意亮起,上面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你在哪里?】
【六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谢智?!你去哪里了?】
【限你十分钟内回来!】
……
谢智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蜷缩在豪华套房的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毯上的花纹。
“咔哒”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她拧着眉,慢半拍地仰起头。
含水的眸子正对上纪廷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嚯,真吓人!
他拄着肘拐站在门内,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身上己经换好了晚宴的黑色燕尾服,挺括的黑色面料衬得他长身玉立。
从前从前……他就是这样勾引自己的。
谢智没出息地吞了下口水。
这副打扮,分明是要去参加欢迎晚宴。
酒一下醒了大半。
“糟糕!”她微张着嘴巴,想要起立,双腿己然麻得失去知觉。
膝盖与地毯相撞,发出沉闷的磕碰。
头顶传来一声冷笑:“不过年不过节的,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空气凝固了一瞬。
他还真是一以贯之的刻薄。
谢智扬起脸,视线顺着笔挺的西裤往上,他拄着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都泛了白。
他在紧张。
紧张她会逃跑吗?
拜托,她又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
酒精让她的反应慢了半拍,甚至忘了要站起来。
“腿麻了。”
她的嗓音因为喝了快酒而软糯,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张扬。
纪廷尧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闻到了她呼吸间的酒气,混合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甜腻又呛人。
纪廷尧把右手撑着的肘拐倚到玄关的边柜旁,弯腰抓住她的手臂:“起来。”
谢智借着他的力道,试图站起来。
奈何双腿麻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
她像只笨拙的企鹅,扑腾了两下又跌回原地,还差点带倒了本就虚弱乏力的纪廷尧。
“算了,”她自暴自弃地坐回原地,“我坐会儿就好,你先去吧。”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坐会儿。
“你到底喝了多少?”
纪廷尧克制着怒意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谢智慢吞吞地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
“没喝多少,就是喝太急了。”
她这会儿己经缓过劲儿来。最近戒酒,身体一下子不适应大量酒精的摄入。
偏偏她喝得又快又急,这才上了头。
“地上凉。”
纪廷尧的眼底一闪而过隐忍的痛楚。
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像是坚冰被阳光晒化了一角,露出底下无可奈何的妥协。
他松开她的手臂,将右手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
“谢智,”他轻声唤她,“你扶着我的手站起来,好不好?”
她仰头看着他,酒精为视线蒙上滤镜。
玄关的顶灯在他身后倾泻而下,为他镀上一层暖光,好像天使啊。
可这个“天使”此刻正抿着苍白的唇,那双总是锐利的黑眸竟透着恳求,像是怕她拒绝。
谢智犹豫着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他的掌心,就被他紧紧握住。
纪廷尧的手掌滚烫而潮湿,指腹有一层被拐杖磨起的薄茧,粗糙得让她眼眶发酸。
“一、二、三——”
他用力一拉,谢智借着这股劲儿从地毯上站起来,双腿麻麻的,根本站不稳。
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栽去。
“唔!”
她的额头重重撞上他的肩膀。
鼻尖磕在紧实的胸肌上,疼得瞬间泛起生理性泪水。
纪廷尧闷哼一声,双腿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冲击,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抵在柜子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太近了。
近到能闻到他脸颊上独特的须后水味。
“对不起。”她慌乱地想要退开,却被他一把扣住腰。
“别动。”纪廷尧闭了闭眼,冷汗自鬓角流下,“抻到腰了。”
不是吧,老哥你这么…废?
拨开混乱的思绪,谢智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右腿僵硬地抵着她的膝盖,右手死死撑着身后的柜子。
她不敢再造次,虚虚环着他的腰。
两人就这样在玄关处僵持着,谁都没有先松手。
“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
“别动……抱紧我。”
到底是别动,还是抱紧他?
思考两秒后,谢智选择抱紧他。
她踩着运动鞋,15CM的身高差,她的额头刚好“吧唧”贴在了他干裂的唇瓣上。
这下,她更不敢动了。
好半晌,腿都不麻了,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己经六点半了。
“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纪廷尧终于睁开眼,“好点了。”
说着,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松开了撑在柜子上的手。
他的脸色苍白得紧,但至少能首立了。
谢智还注意到他右腿不自然地外撇着,膝盖微微发颤。
“你…还要去晚宴吗?”
纪廷尧瞥了她一眼:“你说呢?”
他啊,言出必行。
“随你。”
疼死也随你。
“扶我到沙发上。”
“噢。”
谢智小心翼翼地架着他,两人像连体婴似的缓慢挪动。
纪廷尧的右腿几乎使不上力,全靠左手的肘杖和她的支撑,每走一步都咬紧牙关。
终于,两人齐齐跌进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