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沈清舒的房间,却未能给室内带来半分暖意。
沈清舒的意识早己从混沌中清醒,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眼皮沉重得仿佛压了千斤巨石,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掀开一条缝隙。她能清晰地听见周遭的声响——窗外早起鸟儿的啼鸣,丫鬟轻手轻脚走动时裙摆擦过地面的窸窣声,还有床边那对熟悉的、带着浓重疲惫与焦虑的呼吸。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自己先是觉得浑身发冷,紧接着便是一阵灼烧般的高热,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朦胧中,她感受到娘亲柳知柔微凉的手不断用湿帕子擦拭着她的额头,爹爹沈正远沉稳的声音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一遍遍安抚着她“舒儿别怕”。
原来她发烧了,但她昨天也没干什么啊?怎么会发烧呢?而且怎么会喝了这么多药也退不下热。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静静躺着。
“大夫,舒儿的高热怎么还不退下?” 焦急的男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沈清舒能想象出爹爹此刻的模样——平日里在朝堂上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丞相大人,此刻定是双眉紧锁,眼底布满了血丝。
药碗空了又满,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可她身上的热度却像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不肯离去。沈正远终究是坐不住了,遣人快马加鞭,再次将城中颇有名望的李大夫请至府中。
“丞相大人莫急,我这就为小姐把脉。” 话音未落,便传来药箱轻放在桌上的声响。李大夫显然是一路奔波而来,气息还有些不稳,却顾不上喘息,连忙在床边蹲下。
柳知柔赶紧把沈清舒的小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满眼的焦急。
“这……” 李大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收回手指,又重新换了个位置,再次仔细地感受着那微弱的脉象。一下,两下,三下……脉象依旧是那般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时有时无,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大人的病人会有的脉象。这分明是油尽灯枯、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人才会有的脉象!
沈小姐不过昨夜突发高热,脉象怎会如此?而且昨天晚上他给沈小姐把过脉,那时脉象还很正常,怎会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沈正远和柳知柔紧紧盯着李大夫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看着他的脸色从最初的专注变为震惊,再到后来的凝重与为难,两人的心也随之一点点沉了下去,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李大夫沉吟良久,终究是艰难地开了口,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歉意,“沈大人,小人……小人仔细为沈小姐把了脉。只是沈小姐此刻脉象微弱至极,气息也甚是奄奄,从脉象来看,己是……己是将死之相。小人……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什么?!” 柳知柔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她,恐怕早己在地。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眼中充满了血丝,“舒儿她昨天还好好的,还求着我带她出去玩,怎么晚上就突然高热,今天……今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从她眼中滑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沈正远也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大夫:“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家舒儿昨日还生龙活虎,就算以前身体不好,怎会一夜之间就……” 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夫人,声音却也抑制不住地发颤,“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哪里诊断错了?
“沈大人,小人绝无半句虚言。” 李大夫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苦涩,“小人也不知,昨日小人为沈小姐把脉时,脉象平稳,不曾出现这种状况,小人给沈小姐的用药也是常规退热的药剂,按理说沈小姐今日就该退热了。现在沈小姐的情况,小人行医数十载也从未遇过,小人也无能为力,沈大人可去请宫里的太医来为沈小姐诊治看看。”说罢,他不再多言,默默收拾好药箱,对着沈正远和柳知柔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呜呜呜……我的舒儿……” 李大夫一走,柳知柔再也支撑不住,扑到床边,紧紧抱着沈清舒温热的身体,泪水如泉涌般落下,“舒儿,你快醒醒,看看娘亲好不好?”她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绝望与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里挤出来的。
沈清舒静静地“听”着娘亲的哭诉,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能感受到娘亲怀抱的温度,也能感受到娘亲泪水滴落在她脸颊上的冰凉。她想开口安慰娘亲,想告诉她自己没事,想伸出手去抱抱娘亲,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分毫。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呐喊,一遍遍地焦急:“娘亲,别哭,我在这里,我没事……”
“夫人,你先别哭,看好舒儿,我这就进宫!” 沈正远看着妻子悲痛欲绝的模样,心如刀割,却知道此刻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的泪水,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我这就去求陛下,无论如何,也要请太医来给舒儿看看!” 说罢,他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柳知柔抬头看了眼丈夫的背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重新低下头,将脸埋在沈清舒的颈窝,无声地流泪。
房间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以及沈清舒平稳却微弱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悲伤与绝望。
意识清醒的沈清舒躺在那里,感受着这一切。她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高烧,更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一夜之间,自己的脉象就变得如此可怕,甚至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是这里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身体开始排斥,要让自己回去了?
听着娘亲的哭声,她的心也被扎了一样,难过的不行,她也很着急,想努力把眼睛睁开,但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