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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尖刀刺破重症监护室的沉寂。
"室颤！准备除颤！"周医生迅速扯开孟小美的病号服，导电膏在苍白的胸口抹出两道银痕。
刘夏的脸贴在监护室玻璃上，看着除颤器电极压住妻子单薄的胸膛。她的身体在电击下弹起，像一尾离水的鱼。一下，两下，三下..….监护仪上的首线依然冷酷地延伸。
"肾上腺素1mg静推！"护士长掰开安瓿瓶的声响清脆如裂帛。林小满跪在床尾持续做着心脏按压，防护面罩里凝结的水珠随着动作甩落。她口中机械地数着按压次数，声音却带着哭腔："孟老师，您说过下周要教我打留置针的.….."
孟小美漂浮在无边的黑暗里。远处有光点明灭，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她听见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却觉得那仿佛是可可幼儿园的放学铃声。真奇怪，明明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思绪却轻得能飞起来。
"妈妈！"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孟小美看见穿着红裙子的可可在病房角落里跳格子，小皮鞋在地砖上敲出欢快的节奏。女孩每跳一下，裙摆就像花瓣般绽放。
"可可.….."孟小美想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变成了半透明。她低头看去，病床上那个插满管子的躯体正在渐渐模糊，像一幅被水晕开的素描。
心电监护仪上的QRS波群越来越宽，像即将断线的珠串。周医生的白大褂后背己经湿透，他看了眼时钟："持续抢救西十分钟了。"
刘夏突然冲进监护室，防护服帽子都没戴。他抓住孟小美泛青的手，那枚松动的结婚戒指"叮"地掉在地上。"小美，你看看我..…."他的声音碎在喉咙里，"房子我己经签了出售合同，可可的入学手续...…全都办好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孟小美脸上。她努力聚焦视线，看见刘夏通红的眼睛里映着自己憔悴的倒影。啊，原来灵魂也是有重量的，不然为什么心口这么疼呢？
恍惚间，孟小美回到了A大校医院的注射室。那是她工作的第八年春天，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治疗台上画出金色的条纹。新来的实习护士紧张地握着针管，她手把手教对方进针的角度："看，要像这样，病人的痛苦就会少一点.….."
"自主呼吸恢复！"护士长的惊呼将她拉回现实。孟小美的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喉间的气管插管让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示意。
林小满红着眼睛帮她摘掉氧气面罩。孟小美的嘴唇蠕动着，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可可.….."
刘夏把手机贴在她耳边，视频里可可正在唱新学的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跑调的童声在监护室里显得格外清脆。
"阳台上..….第三盆...…吉娃娃..…."孟小美的指尖在刘夏掌心划动，那是他们恋爱时常玩的暗号。刘夏突然想起上个月她发着烧还给多肉换盆儿的样子，午后的阳光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金边。
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声忽然变得平缓。孟小美的瞳孔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浮起一丝微笑。她最后看见的是刘夏拾起戒指郑重戴回她手指的画面，那银圈在无影灯下闪着微光。
"2022年12月28日3时17分，宣告临床死亡。"周医生摘下听诊器，声音沙哑。
监护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的滴答声。林小满用酒精棉轻轻擦拭孟小美的脸庞，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她注意到死者右手指腹上有道新鲜的针痕——那是昨天抽血化验时留下的。
刘夏俯身抱住妻子尚有余温的身体，防护服发出窸窣的响声。他闻到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恍惚觉得她只是太累了在睡觉。窗外，东方既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落在孟小美安详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