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香”。
两个歪歪扭扭、如同用枯骨蘸着污血书写的暗红字迹,赫然刻在徐小默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冰冷的刺痛感和那字迹本身蕴含的、不祥的诅咒意味,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祠堂!
他猛地抬头,祠堂那黑沉沉的轮廓就在前方,如同蛰伏在浓墨死寂中的一头巨兽,沉默地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近在咫尺!
那扇厚重、破旧、仿佛从未开启过的木门,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通往幽冥的入口。
跑!快!
徐小默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将那几乎冻结他灵魂的恐惧强行压下!
他用尽全力,拖着那只还在“梳理”缠绕黑发的左手和剧痛的右臂,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着冲向祠堂紧闭的大门!
祠堂的门,远比二伯家的破木门厚重得多,是那种老旧的、带着沉重铁环的硬木门。
徐小默冲到门前,右手颤抖着抓住冰冷的铁环,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拽!
纹丝不动!
门……从里面闩死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他疯狂地推、拉、撞!
沉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这死寂的村庄里传出老远,却如同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门轴处传来干涩的摩擦声,像是垂死者的呻吟。
“郎君……时辰……到了……”
一个冰冷、粘腻、带着诡异满足感的声音,如同贴着后颈的冰刃,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
徐小默猛地回头!
身后!黑暗中!空无一人!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不对!
他的左手!那只被诅咒的左手,不知何时己经停止了“梳头”的动作!
此刻,它正以一种僵硬而执拗的姿态,死死地……抠抓着祠堂大门旁边……冰冷的土墙!
五根灰败、僵硬的手指,如同铁钎,深深地抠进松软的墙皮和泥土里!
指甲与土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它不是在无谓地抓挠,而是……在寻找着什么?!
徐小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脑海!
后墙!柳木钉!
老吴头嘶吼着让他去祠堂后墙!
动那根三寸七分的柳木钉!
他不再徒劳地撞击大门,转身沿着祠堂冰冷粗糙的外墙,跌跌撞撞地向后狂奔!
脚下的泥泞和碎石让他几次趔趄,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割在脸上,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
他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冰冷的注视,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他!
祠堂的后墙,比前面更加破败、荒凉。
墙根下堆积着厚厚的枯枝败叶和不知名的垃圾,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烂和泥土混合的腐败气味。
柳木钉!三寸七分!
徐小默扑到墙边,借着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光(或许是遥远的星辰?),在斑驳肮脏的土墙上疯狂地摸索、拍打!
冰冷的墙体触手粗糙,布满裂纹和青苔。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的喘息,能感觉到汗水混合着泥污从额头滑落,更能感觉到……身后那无声迫近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就在这时!
他的右手……猛地顿住了!
指尖触碰到了一处……异样!
在靠近墙角、几乎被厚厚的苔藓和枯藤覆盖的地方,墙体上……突兀地凸起了一小块!
那凸起的形状……极其规整!
长约三寸,宽不足一指,呈……长钉状!
冰冷!坚硬!触手的感觉,绝非泥土或石头!
柳木钉!
徐小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是它!
他顾不上分辨那钉子是否真的是三寸七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伸出右手,用尽全身力气,手指死死抠住那冰冷钉帽的边缘!
“呃啊——!”
他发出一声低吼,腰腹发力,手臂的肌肉绷紧到极限,骨折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但他不管不顾!
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渗出,但他只是死死抠着!
动!给我动啊!
那钉子……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丝?!
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墙体内部传来!
有希望!
徐小默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再次发力,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刺骨寒意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上方传来!
徐小默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一股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他想也不想,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旁边……扑倒!
嗤!
一道冰冷的、带着浓郁水腥气和腐败甜香的……锐物,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几缕断发飘落!
徐小默重重摔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溅起一片污水。
他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祠堂低矮的后屋檐角阴影里……
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湿漉漉的黑暗!
那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又像是浸透了沉棺潭水的厚重长发,无声地垂挂下来!
而在那团滴落着冰冷水珠的黑暗最前端……
一只……惨白的、骨节分明的、握着一把惨白骨梳的手!
正……缓缓地……收回!
刚才那破空袭来的锐物……正是这把……梳齿尖利如针的……骨梳!
骨梳!那把刻着他生辰八字的骨梳!
麻衣!
她就在……屋檐的阴影里!
冰冷!粘腻!
带着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死气,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了徐小默!
“郎君……为何……要逃……”
一个冰冷、带着幽怨和一丝诡异宠溺的声音,如同贴着地面爬行,钻进徐小默的耳朵,“随妾身……回去……合香……”
徐小默浑身冰冷僵硬,巨大的恐惧让他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握着骨梳的惨白鬼手,再次……缓缓抬起!
梳齿对准了他!
就在这时!
“呃……呃……”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声,极其突兀地从徐小默身体……下方传来!
不是他发出的!
徐小默悚然一惊!他猛地低头!
他正趴在一堆厚厚的、腐烂发黑的枯叶上!
那呻吟声……正是从他身下……那片腐烂的枯叶堆里……渗出来的!
紧接着!
一只……同样惨白的、布满尸斑和水泡的、变形的……人手!
毫无征兆地……猛地从枯叶堆里……破叶而出!
五根溃烂的手指,如同五根泡发的惨白萝卜,带着浓烈的腐臭和冰冷的死气,一把……死死地攥住了徐小默那只刚刚抠动过柳木钉的……右手手腕!
冰冷!滑腻!
如同被溺毙多日的浮尸抓住!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呃啊!”徐小默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拼命挣扎!
但那腐烂的鬼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反而将他整个人向下……拖拽!
身下的枯叶如同活物般蠕动、塌陷!
仿佛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腐尸泥潭!
头顶!
握着骨梳的惨白鬼手,带着致命的寒意,己然……挥落!
上有致命骨梳!下有腐尸鬼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