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依旧惨白、死寂。
惨绿色的墙壁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牢笼。监护仪的“嘀嘀”声规律而冷漠。
小周护士帮他稍微清理了一下,又喂他喝了几小口温水,动作小心翼翼,眼神却不时紧张地瞟向病房的各个角落,尤其是墙壁和地面,显然之前“梳头声”和“水滴声”的阴影仍在。
她沉默地收拾着东西,病房里只剩下她细微的动作声和徐小默粗重的呼吸。
就在她端起托盘,准备离开时,脚步顿住了。
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徐小默,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徐先生……”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带着明显的恐惧,“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疯了……或者和他们一样不信你……”
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飞快地瞥了一眼紧闭的铁门,才继续说道:“但是……昨天晚上……我……我值班的时候……”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我……我好像……看到她了……”
徐小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狂跳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小周护士!
“就在……走廊尽头……”
小周护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灯光……灯光突然变得很暗……很暗……像……像隔着一层血雾……然后……我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影子……湿漉漉的……就站在……站在消防栓那个玻璃柜前面……”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抓住托盘边缘,指节发白。
“我看不清脸……太暗了……但……但我感觉……她在看我!”
.那感觉……冰冷……湿……像……像被水草缠住了脚脖子!”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吓得动不了……然后……灯就……就闪了一下……她……她就不见了!”
小周护士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回忆那场景让她恐惧到了极点。
她看着徐小默,眼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幻觉?”
“还是……徐先生……老吴头说的……‘她’……是不是真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恐惧的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她信了。
或者说,她不得不信了。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经历,让她再无法用“幻觉”来解释徐小默的疯狂。
“还有……”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声音更加急促,“陈医生……他……他今天很奇怪!非常奇怪!”
“早上查房的时候,我看到他……他偷偷在看日历!”
“就是护士站墙上挂的那个!”
“他盯着今天的日期看了很久……眼神……很可怕!”
“像……像在等着什么一样!”
“而且……”
小周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他……他今天特意吩咐,晚上……把你病房的窗户……窗帘拉开!”
“说……说你需要‘自然光’调节!”
“可是……可是那窗户外面只有铁栏杆!”
“哪有什么自然光?!”
拉开窗帘?!
徐小默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他拼命转动眼珠,看向病房那扇装着牢固铁栅栏的高窗!
磨砂玻璃的窗户紧闭着,厚重的、深蓝色的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将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
这是他被送进来后唯一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假安全感的东西!
而现在……陈医生竟然要求拉开?!
他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小周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无力感,“我感觉……他……他好像知道什么!”
“但他什么都不说!我只是个小护士……我……我没办法……”
她看着徐小默眼中那熟悉的、如同困兽般的惊惧和绝望,痛苦地摇了摇头。
“徐先生……我……我得走了。你……你自己……”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同情、恐惧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最终什么也没能承诺,端着托盘,脚步慌乱地离开了病房。
厚重的铁门再次关上,锁死。
病房重新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惨白的灯光,惨绿色的墙壁,规律的“嘀嘀”声,混合着消毒水和残留的铁锈腥气,构成一幅冰冷绝望的图景。
小周护士的话如同毒蛇,在徐小默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噬咬。
她看到了!
在走廊!
穿着红衣服!
湿漉漉的!
她真的无处不在!
她己经渗透进了这座精神病院!
陈医生……看日历……等着什么?
拉开窗帘?!
徐小默猛地想到了老吴头那绝望的嘶吼:“下一个……月圆……她……会来……带你……走……”
月圆!
他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混沌的意识瞬间被照亮!
今天是……几号?!
月圆是什么时候?!
他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混沌的意识瞬间被照亮!
今天是……几号?!
月圆是什么时候?!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拼命挣扎,被束缚带勒紧的脖颈艰难地扭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病房里唯一能提供时间线索的地方——那台心电监护仪!
屏幕上,除了跳动的绿色心率和各种参数,在屏幕的右上角,清晰地显示着:
[ 日期:10/15 时间:18:42 ]
十月十五?!
徐小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记得!
他清楚地记得!
三年前他落水“失踪”的那天……就是农历的……十月十五!月圆之夜!
而今天……又是十月十五!月圆之夜!
“呜……呜……呜!!!”
绝望的呜咽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从口枷的缝隙中挤出!
徐小默的身体在铁床上疯狂地扭动、撞击!
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勒出血痕,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极致的恐惧如同无数冰锥,刺穿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是她!
是那个沉棺潭里的麻衣新娘!
她等的就是今天!
月圆之夜!
三年前她没能带走他,三年后的今天,她要完成那场迟到的……合卺!合葬!
陈医生!他一定知道!
他看日历!他要求拉开窗帘!
他是故意的!他想让月光照进来!
他想让“她”更容易找到这里!
他想把自己……献祭出去!
“砰!砰!砰!”
徐小默的头颅如同绝望的攻城锤,疯狂地撞击着冰冷的铁床栏杆!
鲜血从额角渗出,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他想挣脱!想警告!想逃离!
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像一只被钉在祭坛上的羔羊,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阴影一寸寸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