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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知府大牢的石壁渗着寒气，张诚蜷缩在草堆上，望着铁窗外飘飞的雪沫子发怔。狱卒刚送进来的牢饭还冒着热气，他却没动——那碗糙米饭里埋着个油纸包，拆开是半块桂花糕，糕子里藏着张指甲盖大的字条：“守口如瓶，三日后有人接你。”
字迹是苏星的。张诚捏紧字条，忽然想起半月前在苏州码头，苏星塞给他的那枚铜制鱼哨，说若遇危险便吹三声，自会有人接应。当时只当是小姑娘的贴心，如今才知，她早布好了后手。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秦舵主带着两个护卫走了进来，手里把玩着把匕首：“张大人，别来无恙？只要你肯说，萧景琰把账册的正本藏在了哪里，我保你今晚就能出这大牢。”
张诚冷笑：“秦老三，你跟着周显做了多少龌龊事，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当年林万山的船在运河翻沉，不就是你带人截的货？”
秦舵主脸色骤变，匕首“当啷”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诚缓缓坐首，“林万山船上那批‘货’，根本不是私盐，是准备献给先帝的治水图吧？你们杀了他全家，夺了图纸，再诬陷他贪腐，好趁机霸占江南盐引，我说得对吗？”
秦舵主后退半步，撞在牢门上：“你胡说！那图纸早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猛地挥手，“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护卫刚举起水火棍，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骚动，接着是几声闷响。秦舵主刚要探头，就被支弩箭钉在了门框上，箭尾刻着个小小的“鱼”字。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推门进来，脸上有道刀疤：“张大人，魏某奉苏小姐之命来接您。”他身后跟着几个水手，动作麻利地解开镣铐，“萧王爷在城外芦苇荡等您，账册的事，他有新发现。”
与此同时，杭州城外的货船上，萧景琰正对着盏油灯翻看张诚带来的旧案宗。案宗里夹着张林万山的画像，画中男子眉眼清正，颔下留着三缕长须，竟与三皇子有七分相似。
“难怪……”萧景琰指尖划过画像上的痣，“当年林万山被抄家时，三皇子刚被封为‘端王’，奉旨巡查江南。周显的账册里记着，那年冬天，端王府收到过一批‘江南特产’，价值连城。”
沈砚从舱外进来，身上带着雪气：“魏帮主说，秦舵主被鱼帮拿下了，招认二十年前是受周显指使截杀林万山，但图纸被一个戴玉扳指的太监拿走了。他还说，林万山有个儿子，当年被奶妈抱走，现在可能还活着。”
“戴玉扳指的太监……”萧景琰想起内务府的李公公，“李公公右手确有个羊脂玉扳指，是先帝赏的。”他忽然起身，“走，去林府旧宅看看。张诚说，林万山在书房墙壁里藏了东西。”
林府早己成了废墟，只有那棵老槐树还活着，枝桠上挂着个褪色的风筝。萧景琰按张诚说的，在书房地砖下找到块松动的石板，底下藏着个铁盒，里面没有图纸，只有本日记和半枚与苏星那半块能对上的玉佩。
日记里记着林万山的日常，首到最后一页，字迹变得潦草：“端王看中了治水图里的运河密道，周显说愿助他‘成事’，条件是江南盐引。今日见端王侧颜，竟与先母留下的画像有几分像……”
“密道？”沈砚皱眉，“难道运河底下有秘密通道？”
萧景琰将日记收好：“这就能解释，为何那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击官船——他们走的是密道。”他看向沈砚，“苏星在京中怕是不安全，你连夜回去护着她，告诉她林万山的儿子可能还活着，线索或许在那半块玉佩上。”
沈砚刚点头，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萧景琰吹灭油灯：“来了，按原计划行事。”
苏州苏府，苏星正对着两块拼合的玉佩出神。玉佩合起来是条跃水的鲤鱼，鱼眼处镶嵌着极小的珍珠，在灯下转动时，珍珠里竟映出个“隐”字。
“隐……”柳氏忽然想起什么，“你外祖父当年在朝中当值时，提过个叫‘隐卫’的组织，是先帝暗中培养的，专门处理秘案，领头的就姓林。后来隐卫突然消失了，有人说被灭口了，有人说解散了……”
苏星心头一震：“难道林万山是隐卫？那他的儿子……”
话没说完，沈砚推门而入，身上沾着冰碴：“萧王爷让我回来报信，林万山的儿子可能还活着，而且……三皇子很可能和林家有关。”他将日记里的内容复述一遍，“还有，周显的账册正本找到了，里面记着三皇子这十年通过漕运转移了大量军械，藏在运河密道里。”
“军械？”苏星猛地站起，“他想造反？”
“不止，”沈砚压低声音，“魏帮主查到，下个月初三，三皇子会借‘南巡’之名南下，实际是要动用密道里的军械，联合江南藩王逼宫。”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苏星望着墙上父亲的画像，忽然明白了那本《漕运志》里夹着的船票——父亲早就知道运河有密道，那张船票上的“鱼”字，是在提醒她，鱼帮能找到密道的入口。
“沈大哥，”她拿起那半枚玉佩，眼神亮得惊人，“告诉萧王爷，我有办法让三皇子的‘南巡’变成末路。让他盯紧密道，我在苏州引蛇出洞。”
沈砚看着她指尖的玉佩，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他被父亲抱进苏府时，襁褓里也裹着块相似的玉佩，只是后来弄丢了。他甩甩头，将这荒唐的念头压下去：“我这就去送信，你万事小心。”
沈砚走后，苏星翻开林万山的日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米汤写着行小字，经火一烤便显了出来：“吾儿眉间有痣，乳名阿砚。”
苏星猛地抬头，望向沈砚离去的方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那个总说自己是孤儿的沈砚，那个总在暗中护着她的沈砚……难道就是林万山的儿子？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细又长，像根绷紧的弦。三日后，就是三皇子离京的日子，这场棋局，终于要到落子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