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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琰离京第三日，江南便传来急报——他乘坐的官船行至扬州段运河时，遭遇“水匪”袭击，船身中箭起火，虽有护卫拼死扑救，却在混乱中丢了那箱周显的账册副本。
消息传到苏府时，苏星正在核对江南布庄的账目。她捏着那张被雪水浸得发皱的字条，指尖微微发颤：“水匪？运河上有漕帮巡逻，哪来的水匪敢动钦差的船？”
沈砚刚从风影楼回来，眼下带着青黑：“查过了，那伙人不是寻常水匪，用的是军中制式的弩箭，撤退时往水里扔了烟雾弹，动作利落得像受过训练。更奇怪的是，漕帮的巡逻船当时正好‘晚到’了半个时辰。”
“是秦舵主故意放行？”苏清沅端来的热茶晃出了些，“可账册副本丢了，萧王爷手里没了凭证，怎么查漕运贪腐？”
苏文渊沉吟道：“或许……丢的只是副本。萧景琰心思缜密，未必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账册上。”他看向苏星，“你父亲当年在江南治水时，曾与漕帮几位老舵主有过交情，那本《漕运志》里或许记着些门路。”
苏星立刻去书房翻出那本蓝布封皮的旧书，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船票，是二十年前从扬州到苏州的快船票，票根背面用朱砂画着个小小的“鱼”字。她忽然想起父亲提过，漕帮里有个分支叫“鱼帮”，不参与争斗，只负责在浅滩救遇险的船只，领头的姓魏，是父亲当年救过的水手。
“沈大哥，”苏星将船票递过去，“能不能联系上鱼帮的魏帮主？或许他能知道萧王爷的消息。”
沈砚刚点头，门外忽然传来喧哗。管家匆匆进来：“大小姐，宫里来人了，说……说要请您去趟内务府，核对江南贡品的账目。”
柳氏脸色微变：“这时候查贡品？怕是鸿门宴。”
苏星却笑了笑：“正好，我也想问问那位管贡品的李公公，去年江南盐商进贡的那批‘雪盐’，为何比市价贵了十倍。”
内务府的暖房里，李公公捏着佛珠，眼神却像淬了冰：“苏姑娘年轻有为，连周显的账册都能拿到，真是好本事。”
“公公说笑了，”苏星翻着贡品账册，慢悠悠道，“倒是公公这里，前年江南进贡的五十匹云锦，账上写着‘遇水损毁’，可我上个月在相府看到的屏风，用的正是同款云锦呢。”
李公公脸色一沉：“苏姑娘莫要血口喷人！”
“我只是随口一提，”苏星合上册子，“毕竟，比起贡品，陛下大概更关心萧王爷在江南的安危吧？听说那伙水匪的箭上，刻着‘秦’字呢。”
李公公的佛珠猛地停了。
离开内务府时，苏星故意从御花园绕路，远远看见三皇子被几个太监簇拥着赏梅。他穿着件石青色锦袍，侧脸在梅枝映衬下，竟有几分像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西目相对时，他忽然举杯遥遥一敬，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回到府中，沈砚带来了鱼帮的消息：“魏帮主说，萧王爷的船没沉，只是故意让账册被‘抢’走，他现在正扮成布商，跟着咱们的货船往杭州去。秦舵主派了人在后面追，却被鱼帮引去了芦苇荡。”
苏星松了口气，却又想起三皇子的笑：“不对，秦舵主只是棋子，真正想拿到账册的，恐怕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周明宇捧着个包裹跑进来，是刚才有人塞给他的：“说是给苏姑娘的，还说……‘旧人念旧账，该清算了’。”
包裹里是半块玉佩，断裂处刻着个“林”字——那是当年江南最大的盐商林万山的信物，十年前他因“贪腐”被抄家，全家流放，周显正是当年主审官之一。
苏星忽然明白了周显账册里那句“十年前的债，总得有人还”。林万山的案子，恐怕才是江南乱局的根。
这时，窗外传来鸽哨声。沈砚取下鸽子腿上的纸条，脸色骤变：“萧王爷在杭州遇袭，对方用了林府旧部的暗号。还有，张大人被人举报私藏军械，己经被关进知府大牢了！”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苏星却觉得浑身发冷。她将半块玉佩与周显的账册放在一起，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江南的水太深，看似平静，底下全是缠在一起的根。”
如今，这些根终于要被连根拔起了。而她和萧景琰，便是握着锄头的人。
夜色渐深，苏星提笔给萧景琰写回信，蘸墨时忽然想起他离京前说的那句“等我回来，带你看江南的梅花”。她笔尖一顿，在信末添了句：“小心林府旧人，他们要的不是账册，是命。”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运河的冰面上，悄无声息，却仿佛能听见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