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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炊烟刚飘起，赵金宝就踩着饭点进了苏家小院。
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念夏！批下来啦！”
他扬了扬那张纸，“结婚申请，村委全票通过！”
苏念夏正蹲在灶台边啃红烧肉，闻言头都没抬。
“哦，知道了。”
油乎乎的手随意一挥，“放桌上吧。”
赵金宝讪讪地把纸搁下，眼睛却黏在那一锅油光水亮的肉上挪不开。
“这肉炖得可真香......”
“香也不给你吃！”
陆云舒像只护食的小母鸡，“这可是我哥挣的！”
“云舒！”
陆母赶紧拽女儿袖子。
苏念夏乐了，故意夹起块肥瘦相间的肉在赵金宝眼前晃了晃。
“赵叔，想吃啊？”
赵金宝咽着口水点头。
“行啊！”
她筷子一转，肉塞进自己嘴里，“明天帮我把结婚证办利索了，请你吃席！”
赵金宝脸垮了：“乡政府那帮人可不好糊弄。”
“陆同志成分比较特殊，要介绍信、户口本，还得问话......”
“啪！”
苏念夏把筷子往碗上一拍，“那你还杵这儿干啥？赶紧去开介绍信啊！”
“现在？”赵金宝瞅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
“不然等明年？”
苏念夏瞪眼，“明儿一早我就去领证！要是卡壳......”
她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响。
赵金宝吓得一哆嗦，拔腿就往外跑：“我这就去！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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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顿时笑成一团。
陆母擦着眼角：“念夏，你这孩子......”
“婶子，你多吃点。”苏念夏转头瞥见陆沉舟正盯着那张结婚申请出神。
她凑过去，油嘴几乎贴到他耳边：“咋的？后悔啦？现在跑还来得及——”
陆沉舟猛地合上纸页：“......没有。”
“脸都僵成咸菜疙瘩了还说没有？”
她伸手戳他脸颊，“放心，领完证也不耽误你睡地上！”
陆云舒“噗”地喷出饭粒：“哥！你没有跟她......”
“吃饭！”
陆沉舟耳根通红，筷子重重敲在碗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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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苏念夏就踹醒陆沉舟。
“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陆沉舟惊醒，只见她叉腰站在晨光里。
身上套着件半旧不新的红褂子，头发难得梳得溜光水滑。
“你......”他嗓子发哑。
“你什么你！”
苏念夏甩过一套藏青色的新衣服，“赶紧换上！老娘可不想跟个叫花子领证！”
那是用昨天买的布连夜赶制的。
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陆母的手艺。
陆沉舟抱着衣服，喉结滚了滚：“......谢谢。”
“谢个屁！”她扭头往外走，“十分钟不出门，我就进来帮你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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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政府门口，苏念夏拽着陆沉舟的胳膊首往前冲。
“同志，领结婚证！”她一巴掌拍在办事窗口。
戴眼镜的女办事员抬头，先是被陆沉舟的相貌震得一愣。
再看到苏念夏那土匪架势，眉头立刻皱起来。
“材料呢？”
苏念夏哗啦啦抖出一堆纸：“这儿！户口本、介绍信、申请报告，齐活！”
办事员慢条斯理地翻看：“男方成分是......‘改造分子’？”
她推了推眼镜，“这得找主任签字。”
“签就签呗！”苏念夏不以为然。
等主任的功夫，她戳了戳陆沉舟的腰：“喂，紧张啊？”
陆沉舟躲开她的爪子：“......人多。”
“哟，港城大少爷还怕见光？”
她故意搂住他胳膊，“来，笑一个！跟老娘结婚委屈你啦？”
办事窗口的小姑娘们偷偷捂嘴笑。
陆沉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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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是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瞅了眼材料，又上下打量陆沉舟。
“小伙子，自愿的？”
陆沉舟还没开口，苏念夏先炸了：“啥意思？我还能强抢民男不成？”
主任被她吼得后退半步：“同志，这是必要流程......”
“自愿！”
陆沉舟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苏念夏反倒愣住了。
主任擦擦汗，唰唰签了字。
办事员赶紧往结婚证上盖章，生怕这女土匪再闹腾。
钢印“咔哒”压下的瞬间。
苏念夏突然凑到陆沉舟耳边：“哎，现在反悔可晚喽——”
温热的气息烫得他耳尖发麻。
他垂眼接过结婚证，低声道：“......没想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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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路上，苏念夏把两张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
“啧啧，这照片把你拍丑了！瞧这眉头皱的，跟谁欠你钱似的！”
陆沉舟忍无可忍：“那是因为你突然搂我脖子......”
“咋的？不让搂？”她变本加厉地靠过去，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现在可是合法搂抱！”
自行车一个颠簸，她双手首接搂在他胸膛。
隔着单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胸膛的温度和心跳。
陆沉舟浑身僵得像块木板。
“噗通、噗通——”
苏念夏突然抬头：“你心跳咋这么快？”
“......热的。”
“哦？”她手指划过他滚烫的脖颈，“那咋还发抖？疟疾啊？”
陆沉舟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声音沙哑：“苏念夏！”
“在呢，相公~”她拖长了调子应道。
突兀的一声“相公”，惊的陆沉舟差点把车骑到水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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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口，赵金宝早候着了，搓着手迎上来：“办妥了？”
苏念夏扬了扬结婚证：“妥了！晚上摆酒！”
“还、还摆酒？”赵金宝结巴了。
“废话！”
“老娘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不摆酒难道偷摸着过？”
陆母闻声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念夏，这太突然了，什么都没准备......”
“要啥准备？有肉有酒就成！”
她大手一挥，从怀里掏出五张‘大团结’。
递给赵金宝，“赵叔，拿去给村民换点肉票，整点酒菜回来。”
赵金宝兴奋道：“包我身上，我去通知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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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苏家小院挤满了人。
八仙桌是从各家拼凑的，酒是散装的地瓜烧，但架不住红烧肉和烧鸡的香气勾人。
苏念夏拎着酒壶挨桌敬酒，脸红得像身上的褂子。
“喝！不喝就是不给我苏念夏面子！”
陆沉舟跟在她身后，被灌得脚步发飘。
有乡亲起哄：“新郎官背媳妇儿入洞房咯！”
“背就背！”
苏念夏把酒壶一扔，首接蹦上陆沉舟的背。
他猝不及防，踉跄两步才站稳。
耳边是她带着酒气的笑声：“相公，稳当着点，别把新娘子摔喽——”
陆沉舟的手托住她腿弯，掌心一片滚烫。
不知是谁吹灭了煤油灯，月色朦胧中响起一片暧昧的哄笑。
“陆沉舟。”
她突然贴着他耳朵轻声说，“咸菜缸里的货，明天该处理了。”
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侧头，在月光下，对上她亮得惊人的眼睛。
——这女人哪有半点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