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从脊椎末梢开始蔓延的。
林雨在混沌中恢复意识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后颈穿刺般的疼痛——某种冰冷的金属导管正插在她的寰椎与枕骨之间,随着脉搏一跳一跳地抽取脑脊液。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铁锈味,她尝到自己牙龈渗出的血。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脑脊液采样完成。"
机械女声在头顶响起。林雨试图睁眼,却发现眼皮被胶状物黏住。她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粘稠的,不像生理盐水——是血从导管里流进容器的声响。
"再加200cc骨髓样本,第七门宿主再生能力是常人的三倍。"
一根钢针突然刺入髂骨。林雨咬碎了一颗臼齿才忍住惨叫,血腥味在口腔爆开。她通过睫毛缝隙看到自己躺在透明手术舱里,腹部的皮肤上爬满黑色符文,正中央的青铜门印记微微鼓起,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呼吸。
"体温41.3度,开启冷冻模式。"
刺骨的寒气从手术台渗出。林雨看着自己手臂瞬间结出冰霜,皮肤因低温呈现诡异的青紫色。她故意让肌肉松弛,伪装成昏迷状态,同时用舌尖顶出口腔里的碎牙——那颗牙齿是中空的,里面藏着周默最后塞给她的微型沙漏。
当监测仪器的嗡鸣达到某个特定频率时,林雨用后脑重重撞向手术台。
"砰!"
看似自残的举动让导管移位,采集瓶摔碎在地。脑脊液与血液混合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电子设备爆出火花——她早注意到这些液体里闪烁的星砂微粒具有电磁干扰性。
趁着警卫冲进来查看的混乱,林雨将碎牙里的沙漏压在舌下。沙粒滑入喉管的灼烧感让她浑身痉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串陌生记忆:周默在时间夹缝里对她说的话。
「时管局用星砂重塑肉体,但无法复制灵魂...沙漏能让你看见时间裂缝...」
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血色光路。林雨透过半透明的眼睑看到惊人景象——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拖着长长的"时间尾迹",像被拍糊的老照片。而她自己腹部延伸出的尾迹,竟连接着墙角的某个保险柜!
"Bingo."她在心里冷笑。
当研究员俯身检查导管时,林雨猛地抬头撞向对方鼻梁。软骨碎裂声中,她趁机扯下那人腰间的门禁卡,用牙齿撕开包装,将磁条在冷冻液里浸了半秒——低温会让多数电子门禁系统误判为紧急状态。
"宿主苏醒!启动束缚程序!"
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六根骨针首刺她西肢关节。林雨在最后关头翻身滚落手术台,三根针扎进大腿,另外两根擦着动脉穿透小腿肌肉。鲜血喷溅在无菌地板上,画出诡异的门形图案。
"有意思..."她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血,"原来我的血就是钥匙。"
走廊的灯光是暗红色的。
林雨拖着伤腿爬进通风管道,身后传来警卫犬的吠叫——不是普通的狗,那些生物的吠声带着电子合成音,爪子在金属地面上刮出火花。她腹部的符文开始发烫,青铜门印记渗出黑血,在管道内壁腐蚀出一个个小孔。
从孔洞中,她看到了时管局的真相。
B2层是巨大的"时间农场":数以百计的人类泡在圆柱形培养舱里,每个人的太阳穴都接着导管,抽取出的脑脊液被染成各种颜色。有个舱体里漂浮着林小雨的克隆体,胸口同样刻着倒置子宫标记。
"第七门实验体,第49次复制失败。"广播里尹如月的声音冰冷刺骨,"注意,原生宿主正在C区通风管道,允许使用致死性武器。"
林雨突然撞开通风口格栅,坠入下方某个实验室。这里堆满青铜器残片,中央的操作台上,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被七根骨钉固定,每根钉子上都刻着门形符号。
"找到你了..."她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
用偷来的门禁卡刷开保险柜时,黑血从她鼻腔涌出——星砂正在侵蚀肉体。但柜子里的东西值得这个代价:1999年断桥事件的完整视频,以及...半块怀表。
监控画面显示,母亲的车坠桥前,有个穿长衫的男人将青铜匣按在桥墩上。匣子打开的瞬间,林雨看清了里面——是半颗腐烂的人头,长相和守墓人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她将怀表碎片按进腹部的伤口,"你们把初代院长的头颅炼成了'门钥匙'。"
警报声响彻走廊时,林雨正在用手术刀剖开自己的小腹。
刀刃沿着符文边缘划开皮肤,黑血如泉涌出。她没有惨叫,反而发出低沉的笑声——青铜门印记下方,真的有扇微型门嵌在子宫表面!
"抓到你了。"她对着空气说。
当尹如月带着武装小队破门而入时,看到的是如下场景:
林雨赤脚站在血泊中央,左手抓着从自己腹部扯出的青铜门,右手握着怀表碎片。她的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动着星砂构成的内脏模型。更可怕的是她左眼——完全变成了银色,瞳孔里旋转着微型星河。
"时间冗余量,47.3%。"林雨用非人的混响声说道,"足够把你们全部..."
怀表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尹如月的机械义眼瞬间过载爆炸,她捂着脸惨叫后退。林雨趁机扑向最近的研究员,将青铜门按在那人额头上——
"啊啊啊!"
研究员的颅骨像蛋壳般裂开,大脑皮层浮现出完整的第七门投影。林雨毫不犹豫地将手插进他的脑组织,从胼胝体里扯出一团发光物。
"第一个钥匙碎片。"她吞下那团发光物,左眼的星河更加明亮。
B3档案室的门被血浸透时,守墓人正在时间囚笼里与自己对弈。
他抬头看见林雨踹门而入,女孩浑身是血,左眼银光灼灼,右手提着尹如月的机械头颅。最令他震惊的是她腹部的伤口——星砂构成的子宫里,悬浮着完整的青铜门虚影。
"丫头,你..."
"我知道怎么终结这一切了。"林雨将机械头颅按在1999年的档案上。头颅的电子眼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初代院长在桥墩下捧着的青铜匣里,装的正是守墓人被斩下的半颗头颅!
"时间悖论。"她沾血的手指划过影像,"你们兄弟本是一体,所以你才能用左眼发动时停。但当年坠桥事件里..."
影像突变。林雪梅的车撞向桥墩瞬间,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年轻时的周默父亲)冲出来推开车辆。而真正的关键帧藏在背景里——初代院长手中的头颅,正在吞噬某个婴儿的虚影!
"他们用我母亲的胎儿做祭品,却没想到..."林雨突然剖开机械头颅,从电路板夹层取出块晶体,"真正的'门钥匙'一首在这里。"
晶体接触星砂的瞬间,整个观测站开始崩塌。林雨拽着守墓人冲向紧急通道,身后传来时间囚犯们的惨叫——那些被冻结在时空中的人正在蒸发。
"你要带我去哪?"守墓人挣扎着问。
"1999年。"林雨将晶体按进自己左眼,血泪混合着星砂流下,"去纠正那个错误。"
两人坠入时间漩涡时,观测站的核心区域传出尹如月最后的广播:
"警告!第七门宿主引发时间奇点!全体人员立即..."
声音戛然而止。2023年的朝阳下,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金属建筑,和满地凝结的血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