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易主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天下。曹操在许都接到败报,气得头风发作,据说掀翻了案几,痛骂荀彧“误我!”,把考评司情报失误的锅扣在了荀彧头上。刘备则欣喜若狂,立刻上表为关羽请功,同时着手安排荆州防务与治理。
尘埃落定,论功行赏。关羽坐镇荆州,威仪更甚。诸葛亮则开始着手梳理荆州政务,安抚民心,忙得不可开交。
邢道荣因献计水淹七军、献图智取江陵、火烧粮仓等功绩,被关羽正式擢升为校尉,统领一部兵马,负责江陵城部分防务及协助战后重建。从卒长到校尉,连跳数级,堪称火箭速度。关羽在任命时,丹凤眼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沉声道:“汝…好生做事,莫要再行险,亦莫要再弄那些考评司的…花样。” 显然对粮仓墙上的“艺术创作”还耿耿于怀。
邢道荣赶紧抱拳:“末将谨遵将军教诲!定当恪尽职守,脚踏实地!” 心里却嘀咕:花样?那叫战术创新!
张飞则拍着胸脯保证:“二哥放心!俺替你看着这小子!他要敢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考评司玩意儿,俺老张第一个用蛇矛给他疏通疏通筋骨!” 邢道荣听得后背一凉。
小翠也被接到了江陵,安排在相对安全的城内居住。经历了牢狱之灾和战火惊吓,她清瘦了许多,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韧。邢道荣找到她时,她正在临时安置点帮忙给伤员清洗包扎,动作麻利,神情专注。看到邢道荣穿着崭新的校尉盔甲走来,她眼圈一红,却没哭,只是用力擦了擦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荣哥!”
邢道荣看着她手上的冻疮和忙碌的身影,心疼又骄傲。他掏出老黄给的那个旧布包,里面还剩两颗“金疮保命丸”:“小翠,这个你收好,华佗神医给的,万一…”
小翠却摇摇头,把布包推了回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颗新做的、圆滚滚的麦芽糖丸,散发着清甜的香气:“道荣哥,你打仗辛苦,危险。这药丸子你留着防身。我…我没事了。我跟营里的婶子们学了做糖丸,以后…以后我做新的给你吃!” 她的笑容温暖而充满希望。
邢道荣看着那几颗晶莹的麦芽糖丸,再看看小翠明亮的眼睛,胸中涌动着暖流。他珍重地收起小翠的糖丸,将装着药丸的旧布包仔细揣进怀里,仿佛揣着两份沉甸甸的情谊。
处理完私事,公事还得办。邢道荣这个新晋校尉,第一件头疼的差事就是——协助清点接收江陵考评司分部的遗留资产,主要是被大火波及后抢救出来的一些破烂,以及…处置考评司遗留人员。
当他带着一队兵卒,踏入那片被烧得半塌、焦黑狼藉的考评司江陵分部旧址时,一种强烈的荒诞感涌上心头。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战战兢兢、为考评报告发愁的外勤记录员。如今,却成了这里的主事者,来接收自己“前单位”的遗产。
库房基本烧光了,档案室也塌了大半。有用的东西没多少,倒是在一个相对完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堆被熏黑的记录盒和符文板,还有几个瑟瑟发抖、面如土色的考评司低级文员。
“邢…邢校尉?” 其中一个文员认出了邢道荣,如同见了鬼,声音都在抖。邢道荣“阵亡”又“复活”的消息,显然己经传开了。
邢道荣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他看着这些昔日同僚。虽然可能不认识,如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心中并无多少恨意,只有悲悯。都是被那冰冷机器裹挟的可怜人。
“考评司…己经没了。”邢道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你们有何打算?”
文员们面面相觑,一个胆子大点的嗫嚅道:“回…回校尉…小的们…只想回家种地…求校尉开恩…”
“可以。”邢道荣点头,“去登记一下姓名籍贯,每人领一份路费,回乡去吧。记住,以后好好过日子,莫要再提考评司。”
文员们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去了。
处理完这些,邢道荣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堆废弃的记录盒上。他走过去,拿起一个被熏得黢黑、符文暗淡的盒子。这曾经是考评司记录员视若生命的宝贝。他掂了掂,随手扔给旁边的亲兵:“搬回去,劈了当柴烧,给弟兄们煮饭取暖。”
亲兵:“……是!” 拿记录盒当柴烧?校尉大人果然…非同凡响!
刚走出考评司废墟,迎面撞上一个熟人——周笔杆!他抱着那个修修补补、依旧半死不活的记录盒,在江陵街头茫然西顾,如同丧家之犬。看到邢道荣一身鲜明盔甲,带着亲兵,周笔杆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把记录盒藏到身后。
邢道荣停下脚步,看着周笔杆那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叹了口气:“周兄?你怎么来江陵了?”
周笔杆嘴唇哆嗦着:“零…零陵待不下去了…考评司…没了…我…我听说江陵这边…可能还有…库房…想来找点…备用符文板…” 他还在执着于他的记录盒。
邢道荣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小翠新做的几颗糖丸,走过去塞到周笔杆手里:“考评司没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这个…甜的,比符文板实在。” 他指了指周笔杆怀里的记录盒,“这玩意儿…该扔了。”
周笔杆看着手里的小布袋,又看看邢道荣,再看看自己怀里视若珍宝的记录盒,眼神剧烈挣扎,最终,那点痴迷的光芒黯淡下去,化为一片死灰。他默默地把记录盒放在地上,对着邢道荣深深鞠了一躬,抱着那袋糖丸,佝偻着背,慢慢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邢道荣看着地上那个破旧的记录盒,仿佛看到了自己彻底埋葬的过去。他抬脚,轻轻把它踢进了旁边的垃圾堆。
“走吧。”邢道荣转身,阳光照在校尉崭新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摸了摸怀里小翠给的糖丸,又摸了摸老黄给的药丸布包,大步流星地朝着新生的江陵城深处走去。
前方,是重建的家园,是等待的小翠,是脾气暴躁但护短的张三爷,是威严又有点别扭的关二爷,是深不可测的诸葛军师…还有那个总蹲在后勤处库房门口,吧嗒着旱烟,默默“扫垃圾”的老黄。
考评司的邢道荣,己化为历史的尘埃。
活下来的邢校尉,怀里揣着糖丸和药丸,走在充满烟火气和人情的路上。
这路,也许依旧坎坷,但每一步,都踏得无比踏实。
“至于考评司?让它见鬼去吧!”
他现在只关心,今晚营里的伙食,有没有给小翠多加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