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案情分析会议室的空气凝重得如同水银,电子屏幕上流淌的数据如同冰冷的血液。投影区并列着三张高分辨率图谱:生日宴VIP室地毯的香料颗粒在扫描电镜下如同暗红的星球;恒昌工厂血符号区域空气微粒的GC-MS(气相色谱-质谱联用)谱线在特定保留时间尖锐地凸起;王悦发丝萃取物的分子结构式清晰地标注着“檀香醇”、“呋喃桉叶烯”、“龙血素D”。三条冰冷的证据链,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死死咬住同一种邪恶的配方——檀香、没药、龙血树脂(血竭)的致命混合,其配比精妙到近乎艺术,内部代号“血祭”。
“东南亚黑市的线,彻底冻住了。”负责追查的侦查员雷涛指着屏幕上标注着“颂帕猜—己故”的档案,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挫败感,“‘幽灵作坊’像被蒸发了一样。颂帕猜一年前溺毙湄平河,官方结论意外,但河岸渔民说他死前一周行为癫狂,对着河水跪拜嘶吼‘纳迦息怒’。作坊里所有东西——包括地砖缝里的香料粉末——都被清理得能反光。泰国警方挖了他三代亲戚,查了他所有暗网ID和加密钱包,全是死胡同。这家伙要么是顶级幽灵,要么…真被‘神罚’了。”
苏瑶盯着颂帕猜那张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照片:“名字像通缉令上的‘颂猜’。关联点?”
“发音像,拼写不同。颂帕猜(Somphachai)是泰北常见名,颂猜(Songchai)更偏向缅泰边境山地部族名。”雷涛摇头,“没DNA,没指纹,颂帕猜的尸体捞上来三天就按习俗火化了,骨灰撒河里。颂猜?影子都没。”
“黑市断了,就挖明路!挖穿它!”张振掐灭烟头,火星在烟灰缸里挣扎着熄灭,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会议室,“这种级别的原料,龙血树脂(Draa abari)只长在索科特拉岛悬崖上,一年产量不到百公斤,九成被欧洲王室和顶级药厂定走!顶级老山檀香(Santalum album)几乎被印度几个神庙家族垄断,流出的每一克都有记录!没药(iphora myrrha)虽然中东非洲都有,但达到‘血祭’纯度的,只有也门高地特定区域!查!海关!物流!所有近期申报品名沾‘香料’、‘树脂’、‘提取物’的货柜!目的地异常的!货值不符的!给我用筛子滤!滤到分子级!”
“筛了三天三夜了,头儿。”另一名侦查员杨锐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声音疲惫却条理清晰,“过去半年,龙血树脂合法进口记录7单,6单去了瑞士药企实验室,1单去了京都国立博物馆做文物修复研究。老山檀香进口12单,9单是印度宗教用品公司给本国寺庙的,2单去了日本香道宗师工坊,1单是迪拜富豪私人收藏。没药进口量最大,但符合‘血祭’所需那种带着独特‘血腥甜腻’底味的顶级货,只有两单,去了法国格拉斯两家百年香水屋。所有单据、提单、检验报告、付款凭证…全部干净得像漂白过!没有一克流向不明!”
“没有?”苏瑶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出焦虑的节奏,“不可能!仪式需要它,就像吸血鬼需要血!一定有我们没发现的通道!”
“明路记录是干净,”杨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调出另一组密密麻麻的航运数据和全球航线图,“但我们把筛子眼换了方向。不盯香料,盯运香料的‘壳’!” 屏幕上出现一家名为“深蓝物流”(Deep Blue Logistics)的LOGO,其航线如同蓝色蛛网覆盖亚非海域。“深蓝物流,注册在开曼群岛,主要运矿产、矿石、化工原料。背景…水很深。我们盯上了它旗下一条叫‘蓝宝石号’(Sapphire)的散货轮,巴拿马籍,三万吨级。”他放大地图,聚焦在离岸约20海里的一片蓝色,“最近三个月,‘蓝宝石号’有三次航次,没进任何港口,而是锚泊在‘海星三号’(Starfish-3)废弃钻井平台边上!每次停12-24小时!理由?‘设备检修’和‘避风’!” 他冷笑一声,调出气象局数据,“那三天,风速不到5节,浪高不到1米,海况平静得像游泳池!检修?‘海星三号’早十年就停了钻探,平台吊机锈得能当古董,修什么?修海鸥窝?”
“平台上有接收能力?”张振身体前倾。
“致命疑点在这里!”杨锐切换屏幕,显示出一系列卫星遥感图像和光谱分析报告,“遥感组动用了合成孔径雷达(SAR)和超光谱成像仪。看这里——”他圈出平台中部生活区模块,“‘蓝宝石号’停靠期间,这里出现间歇性、小范围异常热源!温度曲线显示45度升温到65度,维持2-3小时,然后降温,循环出现!不是大型机械(温度更高更持续),更符合…小型真空蒸馏器或恒温干燥箱的工作模式!同步的超光谱分析,在近红外波段捕捉到了檀香烯(C15H24O)、β-没药烯(C15H24)和龙血树红素(Dracorubin, C32H24O4) 的特征吸收峰!峰值出现时间与热源活动完美同步!”
“香料提纯!”苏瑶脱口而出,脑中迷雾瞬间撕开一道裂缝,“原料藏在矿石里!海上平台加工!”
“Bingo!”杨锐用力敲了下桌子,“推测:原料被粉碎或液化后,注入特制的高密度、X光难穿透的‘矿石胶囊’(比如铅锌矿芯或钨矿石夹层),混在‘深蓝’运输的合法矿石里报关。到了公海平台这个三不管地带,‘蓝宝石号’就是浮动仓库,用小艇或平台吊机把‘胶囊’运上去,在平台上的简易工坊里破开‘胶囊’,提纯香料!最后,用伪装成‘渔船补给’或‘平台废弃润滑油’的桶,由小艇运上岸!‘海星三号’!就是他们在公海上的‘移动炼香巢穴’!”
“好一招瞒天过海!金蝉脱壳!”张振一拳砸在桌面,“深蓝物流!给我扒!扒出它祖宗十八代!股东、实际控制人、所有船只特别是‘蓝宝石号’的AIS轨迹、船员名单、通讯记录!‘海星三号’现在的壳公司背后是谁?租赁合同?资金流水?一条线都别断!”
“头儿,水深啊。”杨锐面露难色,“深蓝的股权像俄罗斯套娃,剥开一层又一层离岸公司,最终指向一个瑞士的家族信托,背景干净得像圣徒。‘海星三号’挂在维京群岛一个叫‘海星能源服务’的空壳公司名下,资金从加勒比几个银行兜个圈就没了。需要国际刑警和金融调查组介入,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
线索指向茫茫公海,海上的迷雾却比案情更浓。就在这时,苏瑶的手机震动,技术队物证组的加密信息弹了出来。她点开,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如同见了鬼。
“怎么了?”张振立刻察觉。
苏瑶抬起头,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技术队…对王悦手链的隐藏卡槽进行纳米级断层扫描…在卡槽内壁与硅胶缓冲圈之间的一个微米级夹缝里…发现了…有机残留。”
“什么残留?”
“孢粉…”苏瑶盯着手机上的显微图像,那是一种极其微小的、形态奇特的颗粒,“还有…几粒晶体化的深蓝色色素残留。孢粉形态…初步匹配睡莲科(Nymphaeaceae)。蓝色色素…光谱特征接近…花青素Delphinidin-3,5-diglucoside…一种只存在于特定蓝色花卉中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