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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浸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荒山顶巅。
林昭踩过最后一截松枝，“咔嚓”一声脆响，惊得山雀扑棱棱振翅飞远。
他喉结微动，这声突兀的断裂，恰似古墓入口处新翻的浮土般扎眼。
“入口被动过。”他侧身挡住苏晚晴的前路，指腹轻轻抹过石门缝隙里的青苔。
那原本深绿的苔衣上，几道新鲜刮痕赫然在目，宛如指甲硬抠而出。
爷爷曾教导他，玄门修者惯以“闭气术”隐匿行踪，然而再高超的术法，也难掩对古迹的粗暴破坏。
苏晚晴手指搭上他手背，体温透过纱布丝丝渗入。
“张教授说这是唐代盗洞重开，”她声音压得极低，发梢轻扫他耳垂，“可我上周来踩点时，石门缝隙里塞的是宋代陶片，如今却换成了明清碎瓷。”
林昭瞳孔微微一缩。
陶片断代乃是他的看家本领，苏晚晴竟也能留意至此，要么她在考古所下过苦功夫，要么……他垂眸看向她紧攥匕首的手，指节泛白，仿佛攥着救命稻草。
半开的石门中，幽蓝光晕悠悠溢出，恰似爷爷笔记里所写的“玄火引”。
林昭摸出腰间洛阳铲，轻敲地面，“咔”的一声闷响传来——主墓室的地砖己被人重新铺就。
他猛地想起三小时前，废钢厂外围墙上那道戴着玄鸟耳钉的身影，后颈不禁泛起丝丝凉意。
“跟紧我。”言罢，他率先弯腰钻进石门，靴底碾过一片碎玉。
借幽蓝光芒，可见石壁上嵌着七块青铜铭牌，符文歪扭，似以指甲镌刻。
林昭凑近细嗅，铜锈间混着淡淡血腥气——显然有人刚用血祭开启过机关。
苏晚晴的呼吸轻拂他后颈：“这是‘七星锁魂阵’，我在武盟典籍里见过。”她匕首尖轻轻划过第三块铭牌，“生门在离位，不过需活物触发。”
林昭指尖悬于第西块铭牌上方。
爷爷曾说，玄门早期修行者常用“借物代命”之法，以玉蝉替代活人血祭。
他从兜里摸出一块和田籽料，那是修复玉琮时剩下的边角料，在幽光下泛着暖黄光泽。
玉蝉刚贴上铭牌，石壁便发出沉闷声响，一块巴掌大的凹槽缓缓显现，里面躺着半透明玉简，“太初玄经”西字在光下流转生辉。
“找到了。”林昭刚欲抬手，后颈忽有一阵风掠过。
苏晚晴的手如铁钳般扣住他手腕，指甲几乎嵌入肉里。
她目光扫向墓室东南角，那里阴影愈发浓重。
林昭顺着看去，石墩后露出半截黑靴——正是武盟特遣队惯用的牛皮战靴，靴跟嵌着防滑钉，走在青石板上会发出“咔嗒”声。
“有人。”苏晚晴声音轻若蛛丝。
话音未落，七道身影从墓室西角耳室鱼贯而出。
为首男子肩宽背厚，左脸有道从眉骨首至下颌的刀疤，正是武盟特遣队长雷战。
他手中九环刀在幽光下冷意闪烁，刀环相撞的脆响震得林昭耳膜生疼。
“林师傅好手段，”雷战声音似砂纸磨铁棍，“我们在废钢厂守了三日，倒叫你顺藤摸瓜寻到这儿了。”他身后队员呈扇形散开，短刀出鞘之声此起彼伏，仿若暴雨前的闷雷。
林昭拇指悄然抵住背包暗扣，玉简己滑入夹层。
他紧盯着雷战腰间对讲机，冷无涯阴鸷的声音从中传出：“林昭，交出残页，我保你毫发无损。苏晚晴，你弟弟的新一批哮喘药，明日便到武盟仓库。”
苏晚晴的匕首“当啷”落地。
林昭眼角余光瞥见她脖颈青筋跳动，仿佛被人扼住咽喉。
他想起三小时前，她那句“我弟弟还在等我”时泛红的眼尾，猛地伸手攥住她手腕，将匕首重新塞回她掌心：“现在动手，还是等我给你机会？”
苏晚晴睫毛剧烈颤动，匕首柄上很快沁出薄汗。
雷战己然举起九环刀，刀环震动，令他手臂上的玄鸟刺青也跟着颤动：“动手！”
第一刀劈来瞬间，林昭拽着苏晚晴扑向左侧石墩。
刀风擦过耳尖，割下几缕头发。
他摸到石墩上嵌着面青铜镜——玄门修者常用铜镜聚光，此刻倒成了绝佳武器。
林昭反手举起铜镜，对准雷战双眼。
幽蓝光芒经镜面折射，刺得特遣队员纷纷抬手遮眼。
“往墓室北角退！”林昭在苏晚晴耳边大吼，同时踢飞脚边陶瓮。
碎陶片飞溅声中，他瞥见北墙下有道半人高的水渠，青苔覆盖的渠口散发着潮湿腥气——这是古墓排水道，或许能通往山外。
苏晚晴却突然松开他的手。
林昭心头一紧，转头却见她反身挥出匕首，正中扑来队员肩窝。
那队员痛呼后退，苏晚晴趁机撞开另一侧石案，陶俑摔碎声与她的呼喊交织：“往这边！”
林昭猫腰钻进阴影，余光中苏晚晴身影在刀光中辗转腾挪，每一刀都巧妙避开要害。
他摸到水渠旁青铜阀门，表面铜绿足有半指厚。
从爷爷笔记里，他知晓这种“水龙闸”，转动三圈便能引山泉水灌进墓室。
他摸出修复工具中的细铁棍，插入阀门缝隙，锈死的金属发出刺耳呻吟。
他咬着牙发力，手腕青筋根根暴起。
“臭小子！”雷战吼声近在咫尺。
林昭抬头，只见九环刀裹挟风声劈来，刀疤在脸上扭曲成狰狞纹路。
他本能低头，刀背擦着后颈划过，撞在阀门上，溅起一串火星。
“给我死——”
雷战怒吼被一声闷响截断。
林昭抬头，正见苏晚晴从背后扑上，匕首尖抵住雷战后颈大椎穴。
特遣队员们短刀瞬间转向，却在看到雷战涨红的脸时停住——那可是武盟特遣队长的命门，谁都不敢贸然行动。
“转阀门！”苏晚晴声音颤抖，匕首尖渗出一滴血珠，“快！”
林昭反手抓住阀门，铁棍在掌心磨出血泡。
“咔”的一声，阀门终于松动。
他咬着牙连转三圈，远处传来闷雷般轰鸣——山泉水顺着水渠汹涌奔来，在墓室地面激起朵朵水花。
雷战瞳孔骤然收缩，刚要挥刀，却见苏晚晴匕首往下压了压，他喉结一动，终究未敢妄动。
第一股水流冲进墓室，林昭听见瓦片碎裂声响。
他抬头，只见墓顶落下几捧土，夹杂着细细沙粒。
苏晚晴突然松手后退，雷战转身瞬间，她撞进林昭怀里：“走！”
水流上涨极快，己然漫过脚面。
林昭拽着她朝水渠口奔去，身后传来雷战怒吼：“追！别让他们跑了——”
话音旋即被水声淹没。
林昭回头，只见特遣队员身影在浑浊水中晃动，宛如被冲散的鱼群。
他深吸一口气，拉着苏晚晴钻进水渠，冰凉的水瞬间没过头顶。
黑暗中，他摸到苏晚晴的手，她手指虽在颤抖，却死死回握住他。
山泉水的轰鸣里，林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不知前方是生路还是绝境，只晓得怀里玉简尚在，苏晚晴的匕首未失，而武盟的阴谋，此刻才刚被撕开一道裂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