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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的拇指在苏晚晴腕骨上轻轻一叩，这是他与爷爷修复青铜器时约定的“确认”暗号——三短一长，那节奏，宛如古编钟余韵悠悠。
苏晚晴的脉搏跳动愈发急促，林昭甚至能清晰数出每一下的间隔：零点三秒，零点三秒，零点五秒——这明显是紧张到极点才会出现的紊乱节奏。
“七郎，右侧石缝。”林昭对着黑暗中那团带着烟草味的呼吸声低语，声音压得比洞顶滴水声还轻，“你包里的青铜楔子，插到第三块岩板下面。”李七郎虽未应声，却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响动，紧接着是金属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显然，他正摸黑固定机关。
林昭还记得三天前在古董市场，这盗墓贼拍着帆布包豪言“老子能把秦始皇陵的暗门拆成儿童积木”，此刻看来，他倒真像一根深深扎进墙里的钉子，稳稳堵住了山洞的侧出口。
洞外的血滴声，陡然密集起来。
林昭一把拽着苏晚晴的手腕，往巨石后面缩去。
后背贴上潮湿岩壁的瞬间，他摸到了掌心的汗水——那并非自己的，而是苏晚晴的。
她另一只手紧攥着匕首，刀鞘硌得他虎口生疼。
“要是我让你跑——”林昭的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尖，“就往东南方向跑，那里有片野竹林，竹节里藏着爷爷的老怀表。”
苏晚晴的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却被洞外突然传来的金属摩擦声硬生生截断。
就在这时，三束冷冽的白光猛地刺破黑暗。
为首那人的眼眶泛着幽蓝之光，正是爷爷笔记里所描述的“夜明珠瞳”。
林昭迅速看清了他们脚上的战术靴：左边是软底作战靴，右边是加了钢片的登山靴，而中间那个……他死死盯着那人腰间鼓起的方形轮廓，后槽牙咬得发酸——那竟是信号干扰器。
“目标在洞内，热成像显示有三个生命体。”中间那人的声音犹如生锈的齿轮，“启动定位屏蔽。”林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早该想到的——三天前苏晚晴修改的那张玉琮照片，元数据里必定藏着全球定位系统（GPS）坐标。
他不动声色地悄悄把自己的手机从苏晚晴裤袋里抽出来，拇指长按电源键，飞行模式的提示音瞬间被洞外呼啸的风声撕得粉碎。
“七郎！”林昭压低声音大喝。
右侧随即传来闷响，是李七郎扔出的石块砸中了洞壁。
那三个身影同时转向，夜明珠瞳发出的冷光扫过巨石时，林昭迅速把怀里的青铜镜对准月光——这可是爷爷修复过的汉代透光镜，此刻，它将光斑精准折射到穿着软底靴那人的脸上。
对方顿时惨叫着捂住眼睛，而穿着钢片靴的特工己然抽出短刀，眨眼间，刀尖离林昭的咽喉只剩三寸之遥。
苏晚晴的匕首却纹丝未动。
林昭的后背紧紧抵上岩壁，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颈椎错位发出的预警声。
他死死盯着苏晚晴的眼睛，那里面映照着短刀的寒光，还有一丝似曾相识的光——就像三年前爷爷被拖走时，他在博物馆监控里看到的保安袖章上的反光。
“苏小姐。”他轻声唤道，那语气，就像在对一张该翻面的拓印纸说话。
苏晚晴的匕首陡然划出一道银亮的弧光。
然而，这一击并非刺向特工，而是精准踢中对方的手腕。
短刀“当啷”一声落地的瞬间，林昭猛地扣住那人的后颈，狠狠往岩壁上一撞，骨裂声与李七郎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孙子！老子的青铜楔子扎你脚底板！”
穿着钢片靴的特工捂着流血的脚踝连连后退，而那个“夜明珠瞳”却摘下了眼眶里的珠子。
那珠子在他掌心散发着妖异的光芒，照亮了林昭怀里刚刚摸出的地图——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醒目地标着七个红点，其中最显眼的那个写着“云栖古窑”，正是爷爷失踪那年所去的考古现场。
“苏晚晴。”通讯耳麦里骤然炸响张教授的声音，“你最好现在就带着玉琮残页回来，否则你母亲的透析机……”
苏晚晴的匕首“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她急忙弯腰去捡，垂下的发丝遮住了表情，但林昭却清楚地看到她的指尖在不停颤抖，那颤抖的模样，像极了爷爷临终前连毛笔都握不住的手。
“你到底站在哪边？”林昭把地图迅速塞进怀里，声音比洞外的山风还要冰冷。
苏晚晴首起腰时，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那不是夜明珠，而是眼泪。
“我十西岁那年，妈妈躺在手术台上。”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博物馆里的防尘布，“武盟的人说，只要我找到太初玄经，就能给她换上最好的心脏。”她猛地抓起匕首，然而刀尖却指向了自己的心口，“可他们没告诉我，要我亲手杀了……杀了信任我的人。”
林昭凝视着她不停颤抖的手腕，不禁想起三天前在工作室，她修改照片时，折痕里那半枚指纹——和妈妈相册里的一模一样，都是右手食指，指腹还有修复青铜器时磨出的茧子。
他缓缓伸手，按住她的手背，轻轻将匕首转向地面：“那就先跟着我。”他轻声说道，“看看你要保护的，究竟是妈妈的命，还是武盟的谎言。”
就在这时，夜明珠在“夜明珠瞳”特工的手里突然熄灭。
李七郎一脚踢开那人怀里的干扰器，金属外壳瞬间裂开，里面露出缠着红绳的玉璜——和爷爷笔记里画的“锁魂器”丝毫不差。
“走。”林昭用力扯起苏晚晴的胳膊，“回城里。”
在回程的车上，苏晚晴始终静静地望着窗外。
霓虹灯的光芒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碎片，恰似爷爷修复玉琮时，碎玉在台灯下反射出的光影。
当林昭把车停在工作室楼下时，苏晚晴突然开口：“你工作室的门锁……换过？”
林昭的手猛地顿在车钥匙上。
他清楚地记得出门前明明用爷爷留下的铜锁反锁了门，此刻门把手上却缠着一圈极细的钢丝——这正是武盟特有的追踪标记。
深夜的工作室里，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修复台上。
林昭给苏晚晴泡了杯茶，转身的瞬间，却瞥见爷爷的日记本摊开在桌上。
他敢肯定自己出门前将其锁在了抽屉里，此刻纸页间却夹着半枚玉琮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洞外那双眼的颜色。
窗外传来猫叫。
苏晚晴放在桌上的茶杯轻轻晃动，水面倒映出墙上的影子——竟然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