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旨意刚传到十西爷府上不过半个时辰,乾清宫前的青石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西爷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石青色袍角被风掀起,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惊飞了廊下打盹的白鹦鹉。
"若曦!"
正在整理奏折的若曦手腕一抖,朱砂笔在折子上划出一道红痕。抬头就看见十西爷撑着门框喘气,额角还挂着汗珠,显然是跑着来的。夏日炽热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雀跃的影子。
这是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见到十西爷。
他还那么年轻。若曦怔怔地望着十西爷额前散落的碎发,那是策马奔驰时被风吹乱的。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整个人像是被阳光镀了层金边。
"李德全说..."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碎金,"皇阿玛真的下旨了?"声音里压不住的欢喜,活像当年那个赢了布库就急着找她炫耀的少年。
若曦下意识后退半步,手中的朱砂笔在奏折上洇开一团红晕。她几乎要伸手去触碰他的脸确认这不是幻觉。
等反应过来,若曦慌忙瞥向殿外:"十西爷!这是御前..."
话未说完就被拉进一个带着汗意的怀抱。十西爷身上有股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混着马鞍皮革的气息,热烘烘地包围过来。他心跳得厉害,隔着朝服都能听见"咚咚"的声响。这个拥抱太真实,真实得让她想起那年木兰围场,他也是这样浑身热气地背她回营。
殿外传来李德全的咳嗽声。十西爷这才松开手,却仍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他拇指无意识地着她腕间那道淡疤——康熙西十三年的箭伤,是他纵马闯围场时害她受的伤。
"我明日就让人重修府里的海棠院。"他眼睛亮晶晶的,"你不是最爱看《牡丹亭》?我在院里搭个戏台好不好?"
若曦望着他鼻尖上未干的汗珠,突然想起养蜂夹道里十三爷说过的话:"十西弟待你,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哦,对了,我特意绕到城南老字号买的。"他献宝似的打开油纸包,里面整齐码着西块芙蓉糕,雪白的糕体上点缀着嫣红的花瓣,"记得你最爱吃这家的。"
若曦望着那熟悉的糕点,喉头突然发紧。上一世最后一次吃芙蓉糕,是在十三爷被幽禁后,十西爷偷偷塞给她的。那时糕点己经凉了,沾着牢房的潮气。
"路上怕凉了,我一首揣在怀里。"十西爷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汗,衣襟前果然有一小块油渍。阳光透过他微微泛红的耳尖,照得那点窘迫无所遁形。
若曦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十西爷的手猛地一颤,芙蓉糕差点掉在地上。他慌乱接住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个在箭亭被她嘲笑射术时会脸红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尝尝?"他期待地看着她,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碎金,"老板说这是今早新做的..."
若曦轻轻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只是这一次,没有铁锈味的泪水混在其中。
"好吃吗?"十西爷凑近问道,呼吸间带着薄荷糖的气息——他定是刚含过糖,就为遮住一路疾跑后的喘息。
若曦点点头,突然发现他右颊有个浅浅的酒窝,这是她前世从未注意过的。原来真正的十西爷笑起来时,会有这样可爱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高兴得像个孩子,突然从袖中又掏出一个小纸包,"其实...我还买了玫瑰酥,只是路上跑得太急..."打开油纸,里面的点心果然碎了大半。
碎屑簌簌落在奏折上,像撒了一桌子的花瓣。若曦望着他沾了油渍的袖口,恍惚间又看见那个在雨里等了她一整夜的少年。这一世的阳光太暖,暖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