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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清晨，阳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将出租屋客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黄。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星之卡比》通关后的欢快气息。
门铃清脆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江宇正叼着牙刷，满嘴白色泡沫，睡眼惺忪地从卫生间探出头来。他胡乱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洛可灵。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白色连衣裙，银灰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帆布包，里面塞满了书本和习题。清晨的阳光勾勒着她清冷的轮廓，与门内江宇这副刚起床、还带着牙膏沫的邋遢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看着江宇嘴边的泡沫和乱翘的头发，眉头习惯性地蹙起，清冷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无奈，红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
“嘘——！”
江宇立刻竖起一根沾着泡沫的手指抵在唇边，压低了声音，眼神瞟向次卧紧闭的门，
“小点声！妙妙还在睡觉呢！这孩子昨天晚上玩卡比玩疯了，通关兴奋得半夜才睡，现在可不是吵醒小祖宗的时候。”
他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侧身让开，“快进来。”
洛可灵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她看着江宇这副紧张兮兮护着女儿的模样，又想起那份冰冷的鉴定报告，心底那根名为“母亲”的弦似乎被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动作极轻地走进了玄关，换上那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客厅里还残留着昨晚游戏后的“战场”痕迹——两个手柄随意丢在地毯上，零食包装袋还没来得及收。江宇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快速冲回卫生间漱口洗脸。
洛可灵放下沉重的帆布包，目光扫过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甚至有点凌乱的空间。她的视线在电视柜旁的光盘柜上停留了一瞬，那里整齐码放的旧光盘和那台老主机，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曾经的爱好。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铺着卡通床单的小床上——门缝里隐约可见妙妙小小的身影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悄然滋生。不是在自己那个冰冷样板间里的疏离感，而是一种……踏入了别人生活核心区域的、带着温度的局促感。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到餐桌旁，将书本和习题一一拿出，摆开阵势。
很快，洗漱完毕、勉强恢复清爽人样的江宇坐到了洛可灵对面。他面前摊开的是一份高二物理的力学综合试卷，上面红色的叉叉触目惊心。
“从哪里开始？”
洛可灵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没有废话，首入主题。
“呃……这个，斜面摩擦力分析那块，还有后面这个连接体运动，完全搞不懂……”
江宇指着试卷上几个画了大红圈的题目，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洛可灵拿起笔，没有看江宇，目光专注地落在题目上。她的讲解风格和她的人一样，精准、高效、逻辑严密，如同精密的仪器输出指令。
“首先，确定研究对象。隔离法还是整体法？这道题明显需要隔离，分析小物块和斜面的受力。重力、支持力、摩擦力……注意摩擦力的方向判断，是静摩擦还是动摩擦？临界条件是什么？”
她的语速平稳，用词专业，在白纸上飞快地画出受力分析图，线条干净利落，标注清晰。
“等……等等！洛可灵，摩擦力方向为什么是沿斜面向下？不是向上吗？”
江宇听得一头雾水，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
洛可灵笔尖一顿，抬眼看向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你怎么这都不懂”的审视：
“根据运动趋势判断。题目说小物块有沿斜面下滑的趋势，所以摩擦力阻碍相对运动趋势，方向沿斜面向上。你再看图。”
她在图上清晰地标出方向。
“哦……哦！对对对！是向上！”
江宇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懂了懂了！你继续！”
辅导就在这种模式下进行着。洛可灵负责精准输出知识点和解题思路，像一台无情的解题机器。江宇则像个刚入门的小学徒，时而恍然大悟，时而抓耳挠腮，努力跟上她的思维节奏。他不得不承认，洛可灵的思路清晰得可怕，每一个步骤都严丝合缝，没有丝毫冗余。虽然她讲解时没什么温度，但效率极高。
时间在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江宇偶尔的提问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阳光渐渐爬高，将桌面照亮。
不知不觉间，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了九点半。
洛可灵正用极其简洁的语言剖析一道复杂的能量守恒综合题，江宇皱着眉头，努力消化着“势能转换”、“摩擦力做功”、“系统机械能损失”这些概念。
就在这时——
次卧的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了！
穿着小恐龙睡衣的妙妙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小脸气鼓鼓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河豚。她怀里紧紧抱着那本从不离身的、看起来有点破旧的深蓝色笔记本，光着小脚丫“噔噔噔”地就冲了出来！
“爸爸坏！爸爸坏！”妙妙带着浓浓的起床气和委屈，声音又脆又亮，
“说好今天早上要陪妙妙画画的！太阳都晒屁股了！爸爸说话不算话！”
她一边控诉，一边径首朝着餐桌方向跑来，目标显然是还在试图理解“系统机械能损失”的江宇。
洛可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小炮弹打断了思路，笔尖停在纸上。她抬起头，看着那个气呼呼冲过来的小小身影。
妙妙跑到餐桌边，看到坐在江宇对面的洛可灵时，脚步猛地顿住了。她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小嘴撅得更高了，带着点小脾气地对着洛可灵告状：
“妈妈！爸爸坏！他答应陪妙妙画画的，结果自己在这里……在这里……”
她歪着小脑袋，看着桌上摊开的物理试卷和草稿纸，似乎不明白那是什么，
“……在这里玩纸！都不理妙妙！”
一声清脆的“妈妈”，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洛可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虽然鉴定结果己出，但这声在江宇面前、在如此日常场景下的“妈妈”，依旧让她心弦猛地一颤。尤其是妙妙那副委屈巴巴、寻求“妈妈”主持公道的小模样，更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江宇也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笔，伸手想把妙妙抱过来：
“妙妙乖，爸爸不是在玩纸，爸爸是在跟……呃，跟洛阿姨学习呢！很重要的学习！爸爸答应你，学完就陪你画画，好不好？”
“不好不好！”
妙妙扭着小身子躲开江宇的手，显然还在气头上，她抱着怀里的笔记本，小脸气鼓鼓地转向洛可灵，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控诉，
“妈妈你看！爸爸说话不算话！他以前都不会这样的！他是不是不爱妙妙了？”
说着，她情绪激动地挥舞着小胳膊，想要强调自己的委屈。就在她手臂用力一甩的瞬间——
“啪嗒！”
那本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深蓝色笔记本，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竟然从她怀里滑落，掉在了洛可灵脚边的地板上！
笔记本摊开在地，几页写满稚嫩笔迹的纸张散落出来。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夹在笔记本内页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彩色照片，也从翻开的页面中滑落，轻飘飘地掉在了洛可灵的拖鞋旁边。
照片朝上。
洛可灵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一眼，她的呼吸，仿佛在瞬间停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