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鉴定结果的尘埃落定,并未带来立刻的平静,反而像投入深水中的巨石,在江宇和洛可灵各自的心湖里激荡起久久无法平息的余波。他们心照不宣地需要几天时间,来消化这个颠覆性的现实,整理混乱的思绪,并为即将到来的、将“江妙妙”这个名字正式纳入他们生活轨道的风暴做准备。
这几天,成了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带着沉重呼吸的缓冲期。
江宇将大部分精力都倾注在了妙妙身上。白天,他必须去学校,便将妙妙独自留在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出租屋里。出门前,他会仔细检查门窗,备好充足的零食、水果和儿童牛奶,把电视调到妙妙喜欢的动画频道,将新买的图画书和彩笔放在小书桌上最容易拿到的地方。他一遍遍地叮嘱:“妙妙乖,爸爸去上学,很快就回来。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不要碰厨房的刀具和插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号码贴在冰箱上,记住了吗?”
妙妙总是用力点头,小脸上写满超越年龄的懂事:“妙妙记住了!爸爸放心!妙妙会乖乖看动画片,画画,等爸爸回来!” 她甚至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反过来安慰江宇:“妙妙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爸爸好好学习!”
看着她这副懂事得让人心疼的模样,江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又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这份远超同龄孩子的“懂事”,或许正是来自那个她不愿多谈的“未来”的烙印。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要给她一个无忧无虑、充满安全感的童年的决心。
白天在学校,江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课桌上的书本,老师讲课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他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担心妙妙是否安全,是否无聊,是否……感到孤独?那份沉甸甸的“父亲”身份,像一枚新生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肩上的重量。
洛可灵则将自己更深地埋入了题海之中。图书馆靠窗的角落成了她新的堡垒。她依旧是那个清冷孤高的冰山学霸,上课时目光专注,笔记一丝不苟,课间独自刷题,拒绝一切不必要的社交。只是,偶尔在笔尖停顿的瞬间,或是窗外飞鸟掠过树梢时,她的目光会有一刹那的失焦,琥珀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茫然和……不易察觉的疲惫。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被她锁在了出租屋抽屉的最深处,仿佛锁住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母亲”这个身份,不去想那个叫“妙妙”的小女孩依赖的眼神,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死死摁进冰冷的公式和定理之中,用绝对理性的秩序来对抗内心的混乱。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层之下,那道被强行撕裂的裂缝,需要多少心力去修补和忽略。
几天后,时机成熟。江宇和洛可灵默契地开始了“身份塑造”计划。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高二年级传开。
“听说了吗?江宇家突然冒出个亲妹妹!”
“真的假的?以前没听说过啊!”
“千真万确!叫妙妙!长得超级可爱!像个小天使!江宇宝贝得不得了!”
“难怪那天看他提那么多童装袋子!原来是给妹妹买的!”
“那跟洛可灵有什么关系?有人看见洛可灵昨天放学也去看那个小女孩了!”
“哦,这个啊,听说那小女孩的妈妈是洛可灵家的远房亲戚,关系挺近的那种。洛可灵偶尔会去看看,毕竟小姑娘一个人跟着表哥住,也需要女性长辈关心嘛。”
“哇!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感觉江宇和洛可灵最近……好像没那么针锋相对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小表妹?”
“有可能!洛校花看着冷,其实还挺有人情味的嘛!”
校园舆论的风向悄然转变。
(洛可灵在同学们心中的形象:)
核心印象:依旧高不可攀的冰山女神、学神(年级前五的标签深入人心)。
新增印象:因“关心亲戚家小孩(妙妙)”而展现出的、极其罕见且珍贵的一丝“人情味”。虽然这点人情味在她强大的冰山气场下微不足道,却足以让同学们感到新奇和一丝微妙的“接地气”。大家普遍认为,这解释了她和江宇之间联系的“合理性”,同时也无损于她学霸女神的根本形象——这甚至为她增添了一层“外冷内热”的神秘光环。
(江宇在同学们心中的形象:)
核心印象:阳光帅气、人缘好、运动神经发达,但**成绩中等偏下**(这是公认的短板)。
新增印象:“宠妹狂魔”!为突然出现的“亲妹妹”一掷千金买衣服、细心安置、温柔呵护的形象深入人心。这极大地提升了他的“暖男”属性和责任感,冲淡了之前“脱毛膏事件”残留的负面影响。大家觉得他更有担当了,但也更清晰地认识到他与洛可灵在学业成就上的巨大鸿沟——一个是云端学神,一个是普通(甚至偏弱)学生。
这种形象的对比,在年级月考成绩榜张贴出来时,达到了顶峰。洛可灵的名字赫然排在理科榜第三位,分数高得令人仰望。而江宇的名字,则淹没在文科榜中游的位置,毫不起眼。
江宇站在成绩榜前,看着自己那不上不下的名次,又看了看洛可灵那遥不可及的位置,第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无所谓地撇撇嘴走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焦灼感攥住了他的心。
他想起自己对洛可灵说的话:“我需要变得更好一点,至少……得给她做个榜样。” 榜样?他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给妙妙做榜样?难道以后妙妙问起功课,他这个当爸爸的只能挠头说不会?或者指着洛可灵说“去问你妈”?
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强烈的、想要改变、想要追赶的冲动,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目标从未如此清晰——那座名为“洛可灵”的冰山,不再仅仅是妙妙的母亲,更成了他学业上需要攀登和看齐的高峰!
(夜晚的出租屋:温馨的游戏时光)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小小的出租屋里却充满了温暖明亮的灯光和欢快的电子音效。
江宇兑现了他的承诺——陪妙妙玩。
他没有选择那些过于复杂的游戏,而是从那个装满回忆的光盘柜里,翻出了一台连接好的老式游戏主机和几张适合儿童的游戏光盘。最终,他选了一张封面印着粉色可爱小生物的——《星之卡比》。
“妙妙,看!这个叫卡比,超厉害的!可以吸气变成气球飞起来,还能把敌人吸进去复制他们的能力!”
江宇盘腿坐在地毯上,将一个小巧的、适合孩子手掌的副手柄递给妙妙,自己则拿着主手柄。
“哇!好可爱!”
妙妙立刻被屏幕上圆滚滚、粉嘟嘟的卡比吸引了,大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彩。
游戏开始。简单的横版过关,色彩鲜艳,操作容易上手。江宇耐心地指导着妙妙:
“左边这个键是走,右边这个跳!对!跳起来!哇,妙妙真棒!吃到草莓了!快看,前面有个小怪,按这个键,吸气!吸它!对对对!太厉害了!”
妙妙学得很快,小手笨拙却认真地按着手柄,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当她的卡比成功吸掉一个小怪,变身成小火球发射火焰时,她高兴得尖叫起来:
“爸爸快看!妙妙会喷火啦!”
“哈哈哈!厉害厉害!不愧是我闺女!”
江宇也开怀大笑,完全沉浸在这份简单的快乐中。他不再是学校里那个需要伪装“表哥”的江宇,也不是那个为成绩焦虑的少年,此刻,他只是一个陪女儿玩耍的、快乐的父亲。
屏幕上,粉色的卡比蹦蹦跳跳,吞噬着敌人,闯过一关又一关。地毯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着,笑声和惊呼声充满了小小的客厅。灯光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温馨得如同童话里的画面。
妙妙玩累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江宇胳膊上,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柄,嘴里嘟囔着:“卡比……飞飞……” 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江宇轻轻关掉游戏机和电视,小心地将妙妙抱起来,送回她浅蓝色的小房间,盖好被子。看着女儿熟睡中恬静满足的小脸,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力量。
白天的焦虑似乎被这温馨的夜晚驱散了大半。为了守护这份笑容,为了成为她真正的榜样,那座名为“洛可灵”的冰山,再高再冷,他也必须去攀登!
明天,他就要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