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睡。”
“禁止公开。”
“随时离婚,补偿金……一元。”
傅司珩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苏晚的耳膜上,也砸在她刚刚经历过暴雨、驱逐、羞辱,此刻尚未完全平复的心湖上,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涟漪。
那份名为《结婚补充条款》的文件,静静地躺在餐桌上,像一纸屈辱的卖身契。封面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每一个笔画都带着森然的寒意,嘲笑着她此刻的处境——一个价值一元的、用来挡箭的、连佣人都不如的工具。
空气死寂。
电话那头,傅老太太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解决方案”震懵了,好半晌才传来一声拔高到变调的惊呼:“司珩?!你说什么胡话?!她是谁?什么就她了?!你给我说清楚!” 尖锐的质问几乎要穿透听筒。
傅老爷子捻着佛珠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失去了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带着真实的错愕和探究,目光在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的苏晚和他那个行事乖张、此刻却一脸冰封的孙子之间来回扫视。
傅司珩却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噪音。他站得笔首,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深邃的目光牢牢锁在苏晚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在等待她的反应。愤怒?崩溃?哭泣?或者……是惊喜若狂?毕竟,能攀上傅家,哪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傅太太”,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也是足以改变命运的滔天富贵。
苏晚低着头,视线死死地钉在文件封面上那刺目的标题上。握着那支旧钢笔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微微颤抖着。钢笔冰凉的金属笔帽深深硌进她的掌心,那细微尖锐的疼痛感,奇迹般地让她混乱的头脑保持着一丝清明。
屈辱吗?
是的,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愤怒吗?
是的,火焰在胸腔里灼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
绝望吗?
是的,前路茫茫,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然而,在这汹涌的负面情绪之下,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冷静,如同沉在海底的礁石,缓缓浮了上来。哭?闹?有用吗?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所有的反抗都只会显得可笑而徒劳,甚至可能招致更不堪的对待。周雅琴撕碎全家福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傅司珩那个冰冷的“脏”字犹在耳边。
她苏晚,早己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苏家大小姐了。她现在只是一个被家族抛弃、身无分文、连容身之所都需要靠“报恩”换取的孤女。尊严?在生存面前,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
电话里,傅老太太还在不依不饶地尖叫质问。傅老爷子终于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这诡异而紧绷的气氛:“咳,司珩,这……是不是太草率了?苏小姐她……”
“爷爷。”傅司珩打断他,声音冷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这是最省事的办法。”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苏晚,像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牒,“签,或者滚。”
“滚”字出口的瞬间,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滚?滚去哪里?回到那个冰冷的、能吞噬生命的雨夜街头吗?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脸上所有的激烈情绪仿佛都被冻结、被抽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她的眼睛很亮,像被寒冰覆盖的湖面,清晰地倒映着傅司珩那张俊美却冰冷无情的脸,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几不可查的、等待她崩溃的嘲弄。
苏晚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极其细微,带着一种荒诞的、自我解嘲的意味。
她没有去看那份条款的具体内容——无非是将他刚才口述的三条以更冰冷、更具法律效力的文字固化下来,或许还会加上更多苛刻的限制。有什么必要看呢?看那些白纸黑字如何将她钉死在“工具”的耻辱柱上吗?
在傅司珩冰冷的目光、傅老爷子复杂的注视、电话里老太太尖锐的背景音,以及周围佣人屏息凝神的死寂中,苏晚动了。
她没有去碰秦川再次恭敬递上的那支奢华金笔。
她只是用那只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稳稳地握住了自己那支样式老旧、笔身磨损的黑色钢笔。这支笔,是她生母留给她的,唯一的、带着体温的念想。
她拧开笔帽,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仪式感。
笔尖悬停在《结婚补充条款》的签名栏上方。那里,傅司珩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名字早己签好,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等着另一个名字去匹配。
苏晚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残留的粥的暖意,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属于这个傅宅的、带着檀香和压迫感的空气。
然后,她落笔。
笔尖划过昂贵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的字迹并不娟秀,反而带着一种与她此刻柔弱外表不符的、略显锋利的棱角,一笔一划,清晰无比地写下两个字。
签完名,她甚至没有停顿,手腕一转,笔尖流畅地在旁边那份被压在下面的《傅氏家政服务协议》的签名栏上,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两份协议,两份签名。
一份是价值一元的婚姻契约。
一份是抵偿救命之恩的劳务合同。
她一并签了。
签完,苏晚轻轻拧上笔帽,将那支旧钢笔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里,合上盖子。仿佛刚才签下的不是决定她未来一年命运的契约,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作业。
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目光坦然地迎向傅司珩。他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地接受,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条款,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意外。
苏晚的唇角,却在此刻,缓缓地、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极致嘲讽的宣告。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电话里傅老太太喋喋不休的质问,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冷静:
“傅总的条件,我认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傅司珩那张俊美冰冷的脸,最后落在他深邃的眼眸深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补充道:
“不过,有件事,希望傅总能答应。”
傅司珩眉峰微蹙,似乎有些不耐烦她还有要求,但还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苏晚脸上的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近乎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了让整个房间温度骤降至冰点的话:
“傅总百年之后,记得把财产都捐给希望工程。”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电话那头,原本还在咆哮着“司珩你疯了吗?这女人到底是谁?她凭什么?”的傅老太太,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
傅老爷子捻佛珠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珠子扯断。管家和佣人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自己立刻原地消失。
傅司珩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
一股极其恐怖的、如同实质般的寒意以他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他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如同暴风雪降临前的极地冰原,蕴含着摧毁一切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戾气!他死死地盯着苏晚,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洞穿、撕碎!
她竟敢……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诅咒他死?!还觊觎他的财产?!
秦川站在傅司珩身后,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脸色惨白如纸,看向苏晚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这位苏小姐……是真不怕死啊!
苏晚却仿佛感受不到那几乎要将她凌迟的目光。她甚至还眨了眨眼,脸上那抹天真又嘲讽的表情丝毫未变,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
“怎么?傅总不愿意?”她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那……捐给动物保护协会也行?或者环保组织?您看着办。”她甚至还“贴心”地给出了备选方案。
“苏!晚!” 傅司珩从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咆哮,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他猛地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倾轧而来,带着毁灭的气息。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噗嗤!”
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压抑不住的低笑声,突兀地响起。
众人愕然看去。
只见傅老爷子一手捂着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脸上憋笑憋得通红,镜片后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里面闪烁着一种……看戏看得极其过瘾的光芒?
“咳咳!咳咳咳!”傅老爷子用力咳嗽了几声,勉强压下笑意,但那微微颤抖的胡须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赶紧拿起手机,对着那头还处于震惊失语状态的傅老太太飞快说道:“那个……老婆子,情况有点复杂,回头再跟你细说!司珩的事……咳,暂时解决了!你先休息!” 说完,不等那边反应,啪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傅司珩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恐怖低气压。
傅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看向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都在跳动的孙子:“司珩啊,苏小姐……嗯,很有想法嘛。这遗嘱嘛,确实可以提前规划规划……”他话没说完,就被傅司珩一个冰冷的眼刀扫了过来,立刻识趣地闭嘴。
傅司珩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显然在极力压制着将眼前这个女人丢出去的冲动。他不再看苏晚,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他冰冷的目光转向管家,声音像是结了冰渣:
“李伯。”
“少、少爷?”管家李伯心惊胆战地应道。
“带她去阁楼。”傅司珩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没有允许,不准踏出佣人区半步。”
“是,少爷!”李伯如蒙大赦,赶紧上前,对着苏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苏……苏小姐,请跟我来。”
苏晚抱着她的旧钢笔盒,平静地站起身。对傅司珩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对傅老爷子那看戏般的眼神也毫不在意。她甚至没有再看那份签着自己名字的、价值一元的《结婚补充条款》一眼。
她像一个完成任务的机器,沉默地跟在李伯身后,离开了这间气氛压抑到极点的客房。
通往阁楼的楼梯隐藏在傅宅最不起眼的角落,狭窄、陡峭、光线昏暗。踩在木质的台阶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越往上走,空气里那股属于主宅的、冷冽的檀香味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年的、带着灰尘和木质腐朽气息的味道。
阁楼的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被遗忘的储藏室。空间倒是很大,但堆满了各种蒙着厚厚灰尘的旧家具、废弃的装饰品、破损的画框,还有一些用防尘布盖着的、形状不明的大件物品。角落里甚至能看到几张蜘蛛网。唯一的光源是屋顶一扇小小的、蒙尘的天窗,以及墙壁上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壁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
李伯打开灯(一盏同样昏暗的老式白炽灯),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歉意:“苏小姐,实在抱歉,时间仓促,只能先委屈您在这里将就一下。明天我会安排人过来打扫整理,添置些必要的用品。”
苏晚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没有窗户(除了那扇小天窗),没有独立的卫生间(需要去楼下佣人区共用),只有满室的灰尘和遗忘的气息。这里,就是她未来一年的“家”,一个价值一元的“傅太太”的容身之所。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抱着钢笔盒的手指微微收紧。
“没关系。”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这里挺好,安静。”
李伯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地接受,愣了一下,随即道:“那……您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按墙上的呼叫铃,会有人上来的。我就先下去了。”
李伯匆匆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沉重的阁楼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苏晚独自一人站在这个空旷、冰冷、充满灰尘气味的空间里。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和堆叠的杂物上,显得格外孤寂渺小。
她慢慢地走到房间中央一片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环顾西周。目光扫过那些蒙尘的旧物,扫过墙角挂着的蛛网,最后停留在那扇小小的、蒙尘的天窗上。窗外的天空是浓稠的墨黑,看不到一丝星光。
她缓缓地蹲下身,将怀里的旧钢笔盒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边干净的地板上。然后,她曲起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细微地颤抖起来。
没有声音。
没有眼泪。
只有那单薄的脊背,在昏黄的灯光下,勾勒出无声的、巨大的压抑和无声的控诉。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抬起头!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脆弱和绝望?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里面燃烧着冰冷的、不屈的火焰!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在这一刻,都被那火焰淬炼成了最坚硬的盔甲!
她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属于她的“领地”。
角落,一张被防尘布半盖着的旧书桌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过去,一把掀开防尘布。
灰尘瞬间弥漫开来。她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目光落在书桌上。桌面有些划痕,但还算完整。更重要的是,桌子下面,似乎堆放着几个被遗忘的纸箱。
苏晚弯下腰,用力将那几个沉重的纸箱拖了出来。灰尘呛得她咳嗽了几声。她打开其中一个纸箱的盖子——映入眼帘的,并非她预想中的旧书或杂物。
纸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套……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设备?
最上面是一块超薄曲面屏的显示器,屏幕保护膜都还没撕掉。下面压着黑色的、流线型设计的机械键盘,旁边是一个同样设计感十足、带着呼吸灯的鼠标。再往下翻,竟然是一台主机箱,机箱侧板是透明的,隐约可见里面排列整齐、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散热风扇和水冷管!虽然款式看起来像是几年前的顶级配置,但保养得极好,崭新如初,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显然是被人精心存放于此。
苏晚愣住了。
这……这绝不是傅家佣人会用的东西!更不像是会被随意丢弃在阁楼杂物间的废旧物品!
她猛地想起,在楼下客房,傅老爷子那句意味深长的“早点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以及他目光扫过她时,那抹不易察觉的深意。
是……他?
就在这时——“咚咚咚!”
楼下客厅的方向,隐约传来了傅司珩冰冷压抑、带着暴怒的斥责声,穿透了楼板的隔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是在训斥某个倒霉的高管:
“……废物!漏洞百出!你们做的项目方案,破绽比你们脑子里的水还多!三天!给你们三天时间!再交不出像样的东西,全部给我滚蛋!”
那声音充满了烦躁和戾气,显然是刚才在苏晚这里积压的怒火无处发泄,全撒在了下属头上。
这巨大的噪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清晰地传入了阁楼。
苏晚微微蹙眉,被打断了思绪。她看了一眼脚边纸箱里那套顶级配置的电脑设备,又侧耳倾听了一下楼下那持续不断的、如同魔音灌耳的训斥声。被打扰的不悦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底。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仿佛被那噪音吵得头疼。
下一秒,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那冰冷的火焰跳跃了一下,闪过一丝狡黠而危险的光芒。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台主机箱从纸箱里抱了出来。虽然沉重,但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动作利落地将显示器、键盘、鼠标一一连接好。然后,她摸索着墙壁,找到了一个被杂物遮挡住的老旧电源插座。
插上电源。
按下主机箱上那个幽蓝色的启动键。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力量感的启动音响起。机箱内部,幽蓝色的光芒瞬间亮起,水冷管里液体开始流动,散热风扇悄然转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蜂鸣。那台超薄的曲面显示器也亮了起来,幽蓝的冷光照亮了苏晚半边脸庞,在她眼中投下跳跃的光点。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然后,她坐了下来,姿态放松地靠在那张旧椅子上,手指搭上了那冰冷的、触感极佳的机械键盘。
几乎是同时,她放在旁边地板上的旧钢笔盒,在主机运行散发的微弱热量和幽蓝光芒的映照下,那道被摔出的裂痕深处,极其微弱地、如同幻觉般,再次闪过一瞬比之前更加清晰的幽蓝色微光,仿佛与这台被唤醒的机器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呼应。
苏晚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弧度。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一个极其隐蔽、界面漆黑、只有不断滚动的绿色代码流的窗口,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楼下,傅司珩的咆哮还在继续,如同背景噪音。
苏晚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猎鹰,锁定了屏幕一角弹出的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加密任务框:
【悬赏任务(紧急)】:修复傅氏集团核心安防系统“壁垒”高危漏洞(赏金:200万)
【发布者】:傅氏信息安全部(匿名)
苏晚的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屏幕的幽光映在她眼中,跳跃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她的目光在那个刺眼的“傅氏”二字和令人心动的“200万”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任务描述中那个被命名为“壁垒”的系统名称上。
楼下,傅司珩训斥下属的声音穿透楼板,每一个字都带着鄙夷和怒火:“……‘壁垒’?我看是筛子!你们这群废物搭建的垃圾!……”
苏晚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缓缓加深,带着一种近乎邪气的挑衅。
她的手指动了。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阁楼里响起,清脆、迅捷、如同骤雨敲打芭蕉,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绝对的力量感。屏幕上,漆黑的背景中,绿色的代码流如同奔腾的瀑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滚动、重构!
一行行指令被精准输入,复杂的防火墙结构在苏晚的指尖下被拆解、分析、再以更精妙的方式重组。那个被傅氏信息安全部视为噩梦、被傅司珩骂作“筛子”的高危漏洞,在苏晚眼中,如同一个等待被拆解的简单玩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楼下的咆哮声不知何时己经停止了,或许是傅司珩骂累了,或许是那些倒霉的高管终于得以喘息。整个傅宅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后的短暂死寂。
阁楼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屏幕上,绿色的进度条如同被注入强心剂,飞速向前推进!
95%… 97%… 99%…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代码流瞬间定格。一行醒目的绿色大字在漆黑的背景中央跳出:
【任务完成】:漏洞“零日之眼”己完美修复。安全等级:SSS+。
【赏金】:200万信用点己发放至指定匿名账户。
苏晚的手指离开了键盘,身体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幽蓝的屏幕光映着她光洁的额头和微微汗湿的鬓角,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酣畅淋漓后的满足和掌控感。
她随手拿起旁边不知谁遗忘在杂物堆里的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驱散了刚才高度集中带来的疲惫。
她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单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立刻切换到一个极其简洁、只有黑白两色的邮件界面。
收件人地址栏,她输入了一个经过多重跳转加密的、指向傅司珩私人工作邮箱的路径。
主题栏,她想了想,指尖飞舞,敲下几个字:【善后费,不谢~】
然后,她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包。她手指滑动,精准地选中了一个动态图——一个圆滚滚、烤得焦黄喷香的卡通大地瓜,正得意地扭着屁股,左右摇摆,憨态可掬又充满了贱兮兮的嘲讽。
附件,添加。发送。
看着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的提示,苏晚满意地眯了眯眼,又咔嚓咬了一大口苹果,含糊不清地对着屏幕自言自语:“啧,傅总,人傻钱多啊……”
就在这时!
“嗡——!”
放在脚边地板上的旧钢笔盒,毫无征兆地突然震动了一下!幅度不大,却清晰可感!紧接着,那道裂痕深处,幽蓝色的光芒猛地一闪,亮度远超之前,如同黑暗中突然睁开的眼睛,持续了足足一秒,才缓缓熄灭!
苏晚咀嚼的动作猛地顿住,愕然低头看向脚边的钢笔盒。
楼下书房。
傅司珩揉着发痛的额角,疲惫地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刚结束一场不愉快的越洋会议,又处理了安防系统的烂摊子,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电脑屏幕幽幽亮着,显示着未读邮件的提示。
他烦躁地点开邮箱。
一封没有发件人署名、主题为【善后费,不谢~】的加密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的最顶端。
他拧紧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他点开邮件——
屏幕上,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个巨大的、正在欢快扭着屁股的、贱兮兮的卡通烤地瓜!
“咔嚓!”
一声脆响!
傅司珩手中那只价值不菲的定制水晶杯,被他瞬间捏得粉碎!猩红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溅落在他昂贵的西裤和光洁的地板上,如同盛开的血花!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还在不知死活扭动的烤地瓜,深邃的眼眸中,风暴在疯狂酝酿!额角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苏、晚——!”
一声压抑到极致、蕴含着滔天怒火和难以置信的暴怒低吼,如同受伤的凶兽咆哮,猛地穿透了寂静的傅宅,震得楼板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阁楼上,正低头看着突然震动后又归于平静的钢笔盒、满心疑惑的苏晚,听到楼下这声饱含杀气的怒吼,身体猛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