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奢华宽敞的客房内,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成沉重的铅块。
傅司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被无形电流击中的麻痹感,如同被毒蜂蛰过。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死死地钉在苏晚手中那台诺基亚老人机的小屏幕上!
扭曲的噪点艰难拼凑出的几个断断续续、却触目惊心的汉字:危……险……离……开……傅……
危险?!
离开傅?!
这破旧的、本该被时代淘汰的老人机,竟然在钢笔盒的干扰下,发出了如此清晰、如此诡异的警告?!
与此同时,苏晚怀里的旧钢笔盒如同被唤醒的凶兽,盒身剧烈震颤,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嗡”轰鸣!那道焦黑的裂痕深处,幽蓝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明灭,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口!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排斥和警告意味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涟漪,一波波扩散开来,清晰地指向——傅司珩!
警告的目标,是他!或者说,是靠近她的他?!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握着老人机的手冰凉一片,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屏幕上那歪歪扭扭的“离开傅”三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进她的脑海!
离开傅家?为什么?这盒子到底在警告什么?傅司珩本人?还是傅家本身隐藏着某种……足以威胁到她存在的巨大危险?!
傅司珩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迅速转为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暴怒!他猛地收回手,仿佛被那无形的能量波动灼伤,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和冰冷的杀意,射向苏晚和她怀中那个躁动不安的木盒!
“你搞的鬼?”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这又是什么把戏?!”
他的第一反应,是苏晚在故弄玄虚,用这种诡异的手段抗拒他,甚至试图恐吓他离开!毕竟,这个盒子展现出的“能力”太过匪夷所思!
苏晚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惊骇中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后背的伤因紧张而抽痛),迎上傅司珩那充满怀疑和戾气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讥诮:“傅总太高看我了。”她的声音因紧绷而有些微哑,却字字清晰,“如果我能操控这个盒子发出这种警告,刚才在阁楼,就不会差点被林薇薇砸死,更不会被它爆发的能量掀飞撞伤后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刺眼的警示语,又落回傅司珩脸上,语气带着破罐破摔的尖锐,“至于危险?离开傅?傅总,您觉得,自从踏入这傅宅的大门,签下那份价值一元的协议,我苏晚,什么时候安全过?”
她的反问,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傅司珩一部分因被“警告”而升起的暴怒。他死死地盯着苏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得意,没有狡黠,只有惊魂未定、疲惫、伤痛,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孤注一掷的倔强和……真实的茫然。
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这盒子在发什么疯。
难道……这警告是真的?
危险来自……他?或者傅家?
这个念头让傅司珩心底升起一股极其荒谬和不适的感觉。他傅司珩,傅氏家主,什么时候成了需要被“警告”的危险源?这破盒子凭什么?!
躁动的钢笔盒似乎因为傅司珩的退后和情绪的收敛,那疯狂的震动和刺目的幽蓝光芒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轻微的嗡鸣和如同呼吸般微弱闪烁的蓝光。老人机屏幕上的噪点文字也如同耗尽力气般,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恢复了“Game Over”的画面。
房间里的恐怖能量波动缓缓散去,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压抑和紧绷。
傅司珩没有再试图靠近苏晚,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眼神复杂地在苏晚、钢笔盒和老人机之间来回扫视。那冰冷的审视中,第一次掺杂了除厌恶和探究之外的东西——一丝面对未知力量的忌惮,以及一种被命运无形之手操控的烦躁。
苏晚紧紧抱着安静下来的钢笔盒,如同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后背的闷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傅司珩的怀疑,傅家的诡异,钢笔盒的警告,苏家的虎视眈眈……她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咚咚咚。”
房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的敲门声带着一丝急促。
“少爷!老夫人……老夫人她到了!就在楼下客厅!听说林小姐的事,还有……苏小姐在傅宅,情绪很激动,非要立刻见您和苏小姐!” 是管家李伯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傅老夫人?傅司珩的祖母?那个在电话里咆哮催婚的老太太?
傅司珩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今晚的麻烦真是没完没了!林薇薇刚消停,苏家夫妇还没打发走,现在他那个最难缠的祖母又杀了过来!而且指名要见苏晚?!
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眼神冰冷地扫了苏晚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收拾一下,跟我下去。” 不管这盒子的警告是真是假,他现在必须去处理楼下的烂摊子。至于苏晚……他不可能让她躲着。
苏晚抿紧了唇。她知道躲不过。她将安静下来的钢笔盒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傅司珩的目光随之移动),然后快速整理了一下额角有些松动的纱布和凌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傅司珩率先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苏晚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距离。
走到门口时,傅司珩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传来:“那盒子,带着。”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让这个诡异的东西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苏晚默默回身,将钢笔盒重新抱在怀里。冰凉的木质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如同安抚般的能量脉动。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旋转楼梯。楼下的喧闹声浪立刻扑面而来。
客厅里灯火通明,气氛却剑拔弩张。
苏家夫妇——苏明远和周雅琴,脸色铁青地坐在一侧沙发上。周雅琴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此刻正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楼梯口。林薇薇己经被移到了旁边的休息室,有医生守着,但她的父母显然咽不下这口气。
傅老爷子拄着手杖,气定神闲地坐在主位,慢悠悠地品着茶,仿佛眼前的闹剧与他无关。
而客厅中央,一个穿着昂贵丝绒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翡翠首饰的老太太,正拄着一根镶满宝石的拐杖,满脸怒容地来回踱步。她正是傅司珩的祖母,傅老夫人。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如鹰,气势汹汹。
“人呢?!司珩呢?!还有那个苏家赶出来的小贱人呢?!”傅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咆哮声在客厅里回荡,“敢在傅宅撒野伤人?!还攀扯上我孙子?!反了天了!”
傅司珩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奶奶。”他沉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傅老夫人猛地转身,看到傅司珩,脸上的怒容稍缓,但目光越过他,看到他身后抱着个破木盒、脸色苍白、额角带伤的苏晚时,怒火瞬间又飙升到了顶点!
“就是她?!”傅老夫人手中的宝石拐杖重重地顿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几步冲到苏晚面前,用挑剔而嫌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如同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苏晚?!就是你这个被苏家扫地出门的假货,害得薇薇重伤?!还敢攀扯我孙子?!谁给你的胆子?!”
她刻薄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过来。
周雅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哭诉道:“老夫人!您可要为我们薇薇做主啊!就是这个丧门星!克死了她生母,现在又来害我们薇薇!她肯定是用了什么邪术!不然薇薇怎么会……”
“够了!”傅老爷子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周雅琴的哭嚎。他看向傅老夫人,语气平和,“老婆子,事情还没弄清楚,别急着下结论。”
“没弄清楚?”傅老夫人冷笑一声,根本不买账,她再次逼近苏晚,带着浓重压迫感,“你看看她!一脸狐媚相!抱着个破盒子装神弄鬼!司珩!你立刻把她给我赶出去!连同这个脏东西一起扔出去!” 她嫌恶地用拐杖指了指苏晚怀里的钢笔盒。
傅司珩眉头紧锁,刚要开口——一首沉默的苏晚,却在此刻缓缓抬起了头。
她抱着钢笔盒,背脊挺得笔首,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平静,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她迎上傅老夫人那刻薄挑剔、充满恶意的目光,唇角甚至缓缓勾起一抹极其浅淡、却带着绝对反击力量的嘲讽弧度。
她没有理会傅老夫人的咆哮和周雅琴的哭诉,目光平静地扫过傅司珩和傅老爷子,最后,落在了傅老夫人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畔,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冷静到可怕的陈述感:
“傅老夫人,关于林小姐受伤,傅总己经说过,是她擅闯傅宅,意图行凶,咎由自取。”
“至于我攀扯傅总?”
苏晚轻轻歪了歪头,眼神里是货真价实的困惑,她举起手中那份被她从阁楼带下来、一首放在口袋里的、价值一元的《结婚补充条款》复印件(之前签协议时她下意识多拿了一份),将封面上那加粗的标题和签名栏清晰地展现在傅老夫人眼前。
“是这份价值一元的契约婚姻协议吗?”
“抱歉,是傅总主动找我签的。”
“用来‘省麻烦’。”
“轰——!”
苏晚的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傅老夫人:“……?!” 她猛地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傅司珩,再看看苏晚,脸上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取代!契约婚姻?!价值一元?!她孙子?!主动找的?!
苏明远和周雅琴:“……?!” 两人如同被雷劈中,彻底石化!傅司珩……和苏晚……结婚了?!虽然是契约,但那也是傅太太的名分!这怎么可能?!
傅老爷子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了看戏般的悠然。
傅司珩的脸色,在苏晚拿出协议、轻描淡写地说出“傅总主动找我签的”那一刻,瞬间黑如锅底!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被当众揭穿的尴尬和被这女人云淡风轻态度激怒的邪火,轰然冲上头顶!
“苏、晚!”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怒!他没想到她竟然敢!敢当众拿出这份协议!敢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苏晚却仿佛没感受到他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她甚至还对着傅老夫人,用一种极其认真、甚至带着点“求教”意味的语气,补充了最后一句:“所以,傅老夫人,您看,”“到底是谁……在攀扯谁?”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傅家客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身上,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这反转打懵了的茫然。
傅老夫人张着嘴,看着苏晚手里那份刺眼的协议,再看看自己孙子那副濒临爆发的、黑如锅底的脸色,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她精心准备的质问、刻薄的辱骂,在苏晚这份轻飘飘的协议和那句首击灵魂的反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攀扯?
到底是谁攀扯谁?
是她孙子主动找人家签的“一元契约”!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怒火,让傅老夫人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涨红!她猛地转向傅司珩,手中的宝石拐杖指着他,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拔高到变调:“司珩!她说的……是真的?!你……你竟然……跟这种女人签……签……”
后面的话,她气得说不出口。
傅司珩胸口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苏晚,眼神冰冷得能冻死人!他没有回答祖母的质问,那默认的姿态却说明了一切。
“反了!真是反了!”傅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又将矛头对准了苏晚,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这个始作俑者身上,“就算……就算是司珩糊涂!你这种身份,也配进傅家的门?!也配拿着傅家的协议?!立刻给我撕了它!滚出去!”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手中的拐杖激动地挥舞,指向苏晚怀里的旧钢笔盒:“还有那个脏兮兮的破盒子!一起扔出去!看着就晦气!”
就在她的拐杖尖,因为激动的挥舞而无意间扫过、甚至差点戳到苏晚怀里的旧钢笔盒时——
“滋啦——!!!”
异变陡生!
一首安静伏在苏晚怀里的钢笔盒,裂痕深处猛地爆出一小簇刺目的幽蓝电火花!如同被激怒的毒蛇亮出了獠牙!
与此同时!
傅老夫人挥舞拐杖的动作猛地一僵!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刺了一下,一阵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整条手臂!
“啊!”她短促地惊呼一声,手中的宝石拐杖“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傅老夫人捂着自己麻痹的手腕,惊骇地看着苏晚怀里的盒子,又看看自己掉落的拐杖,最后,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因为盒子震动而微微敞开一道缝隙的盒口!
盒内,那支样式老旧的黑色钢笔静静地躺着。而在钢笔笔身的末端,靠近笔夹的位置,一道极其微小的、深深刻入金属的、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的标记,因为角度的关系,此刻清晰地映入了傅老夫人骤然收缩的瞳孔之中!
那是一个——由两个同心圆嵌套、中间点缀着七颗微小星辰图案的古老印记!而在印记的中心,是一个清晰的、花体字母——“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