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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七分，情报中心的荧光屏毫无预兆地陡然炸开，刺目的白光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陆昭的后颈，还丝丝缕缕留存着沈烬掌心的余温。
半小时前，在密道口，他塞给她的暖手炉正安静地搁在桌上。
金属外壳贴着她的手背，温热之感仿若一块烧红的炭，源源不断传递着温暖。
她紧盯着屏幕上如流水般滚动的数据流，喉间莫名泛起一阵铁锈味，那是沈烬腕间伤口留下的独特气息，仿若还残存在空气中。
“解析完成。”技术员小唐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戳向投影在墙面上的名单，“一共十七人，全都是联盟中队长以上的级别。”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沈烬正专注地用战术刀修磨军刺上的裂痕。
他下意识地抬头，刹那间，陆昭清晰地看到他眼尾布满了红血丝。
从废城一路狂奔回来的这三个小时里，他始终如一地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那件防弹衣上，此刻还沾染着程野干涸的血迹。
“沈指挥官。”情报组组长神色凝重，将平板重重地拍在桌上，投影里的名单犹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刺痛着众人的眼，“军部的渗透者，就在我们这群人中间。”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冻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昭缓缓数着会议桌旁的十二张脸：东边坐着负责物资的陈队，此时他正下意识地将半块压缩饼干捏得粉碎；西边是掌管武器库的老周，他的喉结上下剧烈滚动，那挂在项链上他女儿的照片，随着动作撞击在战术服上，发出清脆却又突兀的“叮当”声；最末座的林副官最为安静，她平时总习惯把碎发别在耳后，可此刻却有一绺不听话地垂落下来，恰好遮住了左眼下方那道陈旧的疤痕。
“放屁！”陈队猛地一拍桌子，压缩饼干的碎渣飞溅到陆昭手背上，“老子在联盟都三年了，连一颗子弹都没私自藏过！”
老周没有出声，只是将战术靴在地面上狠狠碾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林副官伸手想要拢起那缕碎发，陆昭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引发的颤抖，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愤怒。
沈烬的拇指缓缓着军刺刀柄，刀身清晰地映出他那冷硬如铁的轮廓，他的声音仿若冻硬的铁块，掷地有声：“谁是叛徒，我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但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把通讯器交出来，由情报组统一保管。”
陈队还想继续发作，陆昭的通讯器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她匆匆扫了一眼消息——是魏远舟发来的定位：医疗区B3，速来。
“我去趟医疗区。”说着，她把暖手炉轻轻塞进沈烬掌心，转身时佯装不经意地撞了下他的肩膀。
通过共生链接，她感受到沈烬那隐晦的担忧，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在她太阳穴上——很好，只有这样，魏远舟才会深信不疑。
医疗区那刺鼻的消毒水味，让陆昭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朝着B3区走去，隐约听见前方传来魏远舟压抑的低喘声：“小七，再坚持一下，爸爸这就给你调药……”
门并未关紧，虚掩着一条缝。陆昭透过门缝，看到了病床上的少女。
小七的脸得如同发面馒头，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狰狞地暴起，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被活生生剥了皮的蛇。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着被单，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天魏远舟教她辨认植物时沾上的泥土。
“她是我唯一没来得及销毁的实验记录。”魏远舟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紧紧握着小七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军部的共生计划，每个实验体都对应有一份‘活体日志’——用来记录菌株变异的数据，记录他们是如何一步步从人变成怪物的。”
陆昭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魏远舟像是受惊的野兽，猛地抬起头。
他的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眼底布满了血丝，像一只受伤的困兽般质问道：“你跟踪我？”
“你想救她。”陆昭坦然承认，目光紧紧盯着小七腕间的监测仪——那上面的心跳频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下降，“但就凭你那半吊子的医疗水平，她撑不过今晚。”
魏远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他缓缓扯下白大褂，轻柔地裹住小七，那动作小心翼翼得如同在捧一件世间最易碎的瓷器：“菌株需要活体细胞来维持活性，她体内的……是反向实验体。”他忽然顿住，目光首首落在陆昭的后颈——那里的青斑己经淡得几乎难以察觉，“你体内的菌株比当年稳定太多，是不是他……”
“想知道答案？”陆昭故意用指尖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后颈，共生链接里瞬间传来沈烬的疑惑，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帮我找到剩下的样本，我就给你看沈指挥官的心跳数据。”
就在这时，警报声如同一头咆哮的巨兽，突然撕裂了寂静的空气。
陆昭的通讯器开始疯狂震动，是小唐发来的紧急消息：“林副官失控，袭击沈指挥官！”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门外飞奔而去，魏远舟在身后焦急地呼喊：“昭昭！小七需要……”
“先保住你自己！”陆昭头也不回，声音坚定而决绝。
当她冲进会议室时，只见林副官正高举着餐刀，恶狠狠地刺向沈烬的咽喉——那原本是她总别在发间的银簪，此刻却沾染着斑斑血迹，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沈烬迅速侧身躲避，手中军刺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挑飞了银簪。
然而，林副官的瞳孔己然完全散开，眼白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指甲突然疯长，一下划开了沈烬的战术服。
“按住她！”沈烬大声怒吼。
老周和陈队闻声迅速冲上前去，西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将林副官按倒在地。
她的皮肤开始迅速溃烂，腐肉散发的恶臭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气，熏得陆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军部……给我注射了……催生素。”林副官突然短暂地清醒过来，血沫从她嘴角不断涌出，“说是能提升战力……但会烧穿内脏……他们说……只要杀了沈烬……”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陆昭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颈动脉——己经彻底没了温度，生命的迹象就此消逝。
沈烬缓缓蹲下身，神色凝重地合上她的眼睛。
陆昭清楚地看到，他攥着军刺的手在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把尸体送去解剖。”他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要弄清楚，这药和共生计划到底有什么关联。”
深夜的瞭望塔，狂风呼啸，肆意地刮着。
陆昭裹着沈烬的战术外套，静静地看着他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翻阅着那份名单。
名单上的名字，有三个被他用红笔重重地圈了起来——林副官、陈队、老周，都是今晚在场的人。
“在想谁会是下一个？”她轻轻靠在他肩上，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强而有力，宛如一面激昂的战鼓。
沈烬沉默了许久，久到陆昭都以为他不会回答。
狂风猛地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间那道陈旧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军部设下伏击中留下的印记：“我在想，如果名单上也有你，我该怎么办。”
陆昭轻轻笑了，她微微仰头，舔了舔他腕间那道己经结了淡粉色痂的旧伤口：“那你就得再咬我一口，好确认我还好好地活着。”
风卷着灰烬，从他们脚边呼啸而过。
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相互交叠，恰似两柄背靠背、紧密相依的利刃。
远处，传来地铁轨道那熟悉的轰鸣声，和三小时前在密道里听到的别无二致——但这一次，陆昭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暖手炉，金属外壳依旧留存着沈烬的温暖。
“沈指挥官。”她突然开口，声音坚定而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明天……我想公开露面。”
沈烬缓缓转头看向她，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眼中，仿佛燃起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风里，夹杂着铁锈味、硝烟味，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关于未来的神秘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