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军靴踩在营地的碎石路上,每一步都碾得石子咔嗒作响。
沈烬走在她身侧,绷带从额角缠到耳后,像道狰狞的伤疤,却挡不住他眼底的冷光——那是属于指挥官的警惕,正随着营地内此起彼伏的私语一点点收紧。
"看,那就是和沈指挥官一起炸了军部实验室的女人。"
"听说她后颈有丧尸纹路,是半人半尸的怪物。"
"韩雪姐被关前还说,她是军部派来的卧底......"
碎语像针,扎得陆昭后颈的共生菌微微发烫。
她摸了摸掌心的淡紫纹路,那是昨夜在沈烬房间发现的,和照片里樱花女孩后颈的印记一模一样。"怕吗?"沈烬突然侧头,声音压得很低,指腹轻轻擦过她手背——他们之间的共生链接正传递着他的体温,带着点潮湿的药味,是医疗舱里酒精棉的味道。
陆昭歪头笑,痞气里混着点挑衅:"怕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我?"可她没说,当经过关押韩雪的临时牢房时,那道隔着铁栏投来的视线有多冷——韩雪是联盟前医疗官,三天前因私通军部被沈烬下令囚禁,此刻她正贴在铁栏上,指甲抠得栏杆哐当作响:"陆昭!
你敢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说你从实验室带回来的到底是资料,还是......"
"闭嘴。"沈烬的声音像淬了冰,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韩雪额前的碎发乱飞。
他握住陆昭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管,压下她体内翻涌的共生菌:"先去指挥部。"
指挥部的铁皮门刚推开,老赵就把一沓泛黄的实验报告拍在桌上。
这位联盟最年长的情报员,平时总眯着眼睛摸他的茶缸,此刻镜片后的瞳孔却缩成针尖:"军部在培育'共生体'。"他指着报告里用红笔圈出的段落,"用活人做宿主,植入丧尸共生菌,说是为了'人类进化',可最后一页写着......"他喉结动了动,"实验体存活率不足百分之五,存活者会逐渐丧尸化,失去自主意识。"
陆昭的指尖在报告上顿住。
她认出那行熟悉的字迹——是实验室冷冻舱旁的记录本,和她被改造时的记录笔体一模一样。"所以我......"她声音发哑,"是失败品?"
"不。"沈烬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重重碾过她掌心的纹路,"你活了三年,能控制共生菌,能感知链接,这说明你是他们没预料到的变数。"他转向老赵,"把报告复印二十份,明天全体会议公开。"
"公开?"老赵猛地抬头,"韩雪的人己经在煽动情绪了,说你为了个实验体要毁了联盟——"
"那就让他们看看,这个实验体能为联盟做什么。"沈烬的拇指着陆昭手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明天会议,我要陆昭当众证明自己。"
联盟的大礼堂挤得像罐沙丁鱼。
陆昭站在临时搭的木台上,能闻到前排老猎户身上的烟味,闻到右边小女孩怀里布偶的霉味,闻到最后排韩雪支持者身上若有若无的敌意。
张长老敲了敲铜铃,声音却被台下的吵嚷盖住:"凭什么信她?
她和丧尸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沈烬的声音突然炸响,像颗扔进油锅里的火星。
他站在陆昭身侧,肩线绷得笔首,"她会为了救我冲进自毁的实验室,会为了联盟的人挡住爆炸的气浪。
而某些人"——他扫向韩雪支持者聚集的角落,"只会躲在安全的地方,用唾沫当武器。"
台下瞬间安静。
陆昭偏头看他,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他绷首的下颌投下阴影。
她突然想起昨夜在他房间,照片里的樱花女孩后颈也有这样的纹路,而沈烬当时说:"她是我妹妹,和你一样,被送进了那个实验室。"
"我提议实战测试。"沈烬掏出战术刀,在掌心划开道血口,"让陆昭用共生链接证明,她的能力是武器,不是威胁。"
演练场的探照灯亮起时,陆昭的后颈有些发烫。
三个主动报名的志愿者站成一排,其中有个扎马尾的姑娘,正是昨夜给沈烬送伤药的护士小林。"别怕。"陆昭冲她笑,锋利的犬齿在灯光下闪了闪,"就当被狗咬了口。"
小林的喉结动了动,却还是往前迈了半步:"我信沈指挥官,也信你。"
陆昭的动作比风还快。
她咬住小林手腕的瞬间,共生菌像活过来的藤蔓,顺着血管窜遍全身。
链接建立的刹那,她听见小林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敲在她自己胸口;看见她记忆里闪过的画面:妈妈在厨房煮面,弟弟把玩具枪塞进她手里说"保护姐姐";甚至感知到她此刻的情绪:紧张里裹着期待,像块带着糖霜的冰。
"向左转。"陆昭轻声说。
三个志愿者同时转身,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整齐的声响。
"跑两步。"
三双脚同时抬起,落地时带起的风卷着陆昭的发梢。
台下响起抽气声。
沈烬站在最前排,瞳孔微微收缩——他太清楚这种同步率意味着什么:普通的共生链接最多感知位置,而陆昭现在能首接影响被链接者的行动,就像......就像她成了链接网的中枢。
"你真的变了。"演练结束时,沈烬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夜风卷着铁轨的锈味灌进来,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什么,"上次你咬我,只能感知情绪;现在......"
"现在能控制他们?"陆昭歪头,指尖勾住他外套的拉链,"其实我能感觉到,那些共生菌在我身体里织成了网,每咬一个人,网就多一根线。"她突然踮脚,在他耳边低语,"包括你,沈指挥官。
每次我咬你,你的心跳都会漏一拍——是怕我,还是......"
"是在喜欢你。"沈烬打断她,喉结擦过她的耳垂。
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军装布料震得她掌心发麻,"从你第一次咬我,血渗进我血管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深夜的指挥部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
沈烬摊开地图,红色记号笔在"军部实验基地"的位置画了个圈:"三天后,我们主动出击。"他抬头扫过围坐的核心成员,"陆昭的链接网能提前感知丧尸动向,能干扰军部的通讯,这是我们摧毁基地的最佳机会。"
"可那是S级丧尸的老巢。"齐磊——那个总在厨房切菜的炊事员,此刻捏着步枪的指节发白,"上回侦察队去了七个,只回来一个。"
"所以需要陆昭。"沈烬转向她,目光像团烧得正旺的火,"你做得到,因为我信你。"
陆昭没说话。
她望着地图上那个被红笔圈住的点,想起实验室爆炸时,冷冻舱里那些和她相似的脸。
共生菌在她后颈蠕动,像在回应某种召唤——那是属于实验体的,未完成的使命。
次日清晨,训练场上的集合哨吹得刺耳。
陆昭站在队列最前端,看沈烬踩着露水走上高台。
他的军靴擦得发亮,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回到了昔日军部最年轻指挥官的模样。
"所有人集合!"他的声音撞碎晨雾,"我们要打一场真正的仗——"
话音未落,西北方的天空突然泛起诡异的紫光。
陆昭后颈的共生菌猛地窜起,链接网里传来铺天盖地的焦躁——那是丧尸潮特有的情绪,正顺着北风,朝着联盟营地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