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城市废墟的断壁残垣,陆昭趴在二十层写字楼的断墙上,指节抠进混凝土裂缝里。
她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那是共生菌活跃时的征兆。
"又到时间了。"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发出低哑的笑。
风卷起半片生锈的广告牌,"哗啦"撞在下方的钢筋骨架上,惊得三只F级丧尸抬起头。
它们腐烂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浑浊的眼珠却精准锁定了高处的热源。
陆昭没动。
她的心跳慢得像老钟摆,一下,两下——这是共生菌即将暴走前的平静。
三年前军部把菌种植入她脊椎时,医生说过:"每七十二小时必须补充活体细胞,否则菌种会吞噬宿主。"那之后她在废墟里守了一千零九十五天,靠咬流浪猫、瘸腿狗勉强吊着命。
但今晚不一样。
皮肤下突然泛起细密的蚁爬感,陆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次的饥饿感比以往更凶,像是有团火从心脏烧到喉咙。
她望着下方游荡的丧尸群,又抬头看向更远的方向——那里有断断续续的枪声,混着金属摩擦的尖叫。
"野狗的血不够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裹着沙哑的气音。
指尖轻轻划过颈后凸起的骨节,那里有道狰狞的疤痕,是当初被军部丢弃时,实验舱门夹断的导管留下的。"该换点新鲜的。"
地下通道的旧超市积了半尺厚的灰,陆昭猫腰穿过倒塌的货架。
最里面的储物间传来窸窣声,她顿住脚步,鼻尖动了动——是黑子的味道,带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
那只老流浪狗蜷缩在发霉的纸箱里,左后腿的毛结着血痂。
见她靠近,它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尾巴在地上扫出灰尘。
陆昭蹲下身,黑子立刻凑过来,把脖子往她手心里送。
"傻狗。"她低笑一声,手指抚过它瘦得能摸到骨头的脊背。
獠牙刺破皮肤的瞬间,黑子轻轻呜咽了一声,温热的血混着腥甜涌进她的喉咙。
共生菌在血管里翻涌,像久旱的植物突然喝到水,可这种满足感只维持了三秒。
陆昭猛地松开嘴,后退两步撞在货架上。
她捂住心口,那里的灼烧感非但没退,反而更凶了。
黑子歪着头看她,喉咙里发出疑惑的轻哼。
"不够。"她抹了把嘴角的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是第三次了,最近两次咬黑子,能量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
她盯着自己泛青的手背——菌种正在皮肤下形成淡紫色的纹路,像条毒蛇缠上手腕。
"砰!"
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陆昭猛地抬头。
声音是从三公里外的建材市场传来的,混着密集的枪声和丧尸特有的嘶吼。
她翻身跃上货架,透过裂开的玻璃幕墙望过去——七八个穿破旧战术服的人正被二十多只F级丧尸围堵。
为首的男人左臂垂着,血浸透了布料,却还在打手势指挥同伴往巷口撤。
"人类。"陆昭的瞳孔缩成细线。
这是她三年来第三次见到活人,前两次都被她远远避开了——人类比丧尸更危险,会抢食物,会杀人。
但此刻她盯着那个男人的侧脸,喉间的灼烧突然变成了发痒。
他的眼神很像实验基地里的某个军官。
陆昭突然想起,在被丢进废墟前的最后一个画面:白大褂们站在玻璃外,其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敲了敲观察窗,说:"编号7-12,实验体失控,处理掉。"而他的眼神,和此刻这个男人一样,冷静得像块冰。
"喂,你。"陆昭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她从货架上跳下来,黑子追上来蹭她的裤脚,她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这次不吃你了,我要吃大餐。"
等她赶到建材市场时,那队人己经退到了死胡同。
丧尸群堵在巷口,腐臭的气息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为首的男人背靠着墙,右手举着枪,左臂的血还在往下滴。
他的战术服左胸绣着银色的狼头——是流浪者联盟的标志。
陆昭藏在二楼的广告牌后面,看着他踢开脚边的铁棍,精准砸中扑过来的丧尸的膝盖。
那丧尸踉跄着栽倒,被后面的同伴踩成了烂泥。
男人的枪膛发出"咔嗒"一声,他皱了皱眉,把空枪甩向最近的丧尸,抄起旁边的消防斧。
"沈烬!弹药用完了!"他旁边的小个子喊。
沈烬。
陆昭默念这个名字,舌尖抵着后槽牙。
她的手指抠住广告牌的边缘,指节发白。
共生菌在血管里疯狂跳动,像是在催促她——去咬他,咬他!
她蹲下来,膝盖微屈。
风掀起她沾着灰的长发,露出颈后狰狞的疤痕。
下方,沈烬的消防斧劈开一只丧尸的脑袋,腐臭的脑浆溅在他脸上。
他抹了把脸,眼神扫过胡同的每个角落,像是在找逃生路线。
就是现在。
陆昭从广告牌上跃下,像道黑色的影子。
沈烬抬头的瞬间,她己经扑到他面前,右手扣住他的后颈,獠牙精准刺进他左臂的伤口。
血的味道在嘴里炸开。
陆昭浑身一震——这不是普通的血。
温暖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心脏,原本灼烧的火突然变成了温泉,裹着她每一寸血管。
皮肤下的紫纹在消退,她甚至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有力,鲜活,像正常人的心跳。
"放开!"沈烬的声音带着被压制的沙哑。
他的左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
但陆昭没松口,反而更用力地咬了咬——不是为了吸血,而是想确认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
三秒后,她松开嘴。
沈烬的血顺着她的下巴滴在地上,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她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审视,像在看一个突然出现的实验品。
"你是谁?"他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
陆昭舔了舔嘴角的血,笑了:"我是要收你命的人。"可她没动,反而后退两步靠在墙上。
共生菌安静得像睡着了,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得离谱,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他刚才的眼神,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她胸口发疼。
沈烬的右手还握着消防斧,但没举起来。
他盯着她颈后的疤痕,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牙印——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半丧尸。"他说,语气不是疑问。
陆昭挑了挑眉:"聪明。"她歪头看他,"你血里有东西,能让我的菌子不闹。"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所以我决定,不杀你了。"
小个子从后面凑过来,举着刀:"老大,这怪物——"
"闭嘴。"沈烬打断他,眼睛没从陆昭身上移开。
他的左手还在流血,但伤口己经结了痂。"你跟着我们,图什么?"
陆昭推了推乱发,笑得痞气:"图你活着,我也活着。"她踢开脚边的丧尸残肢,"走吗?
再不走,丧尸群要来了。"
沈烬盯着她看了三秒,突然转身:"撤。"小个子犹豫了一下,跟着他往巷口走。
陆昭跟在最后,看着他的背影,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这次不是饥饿,是某种她三年没尝过的滋味,像春天的第一口甜水。
走到胡同口时,沈烬突然停住脚步。
陆昭差点撞上去,抬头就看见他举着枪,枪口正对着她的眉心。
"我不喜欢被威胁。"他说,声音像冰碴子。
陆昭没躲,反而笑了:"你不会开枪的。"她指了指他手臂上的牙印,"你的血救了我,我的菌子现在可宝贝你了——要是你死了,我可能会暴走哦。"她歪头,"再说了,"她的声音轻了些,"你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像看怪物。"
沈烬的手指在扳机上顿了顿,最终垂下手。
他转身继续走,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流浪者联盟的营地,不养闲人。"
陆昭跟在他后面,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跳得很稳,很有力。
远处的晨雾里,营地的灯光像星星一样亮起来。
她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轻声说:"我会是你最有用的闲人。"
沈烬没回头,但脚步慢了半拍。
他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很轻,却像敲在他心上。
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口翻涌,他压了压发疼的太阳穴——是依赖感?
不可能。
但他不得不承认,当那对泛蓝的眼睛盯着他时,他竟想起了三年前被军部背叛的夜晚,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明明绝望透顶,却还在等,等一个不可能的希望。
而现在,这个半丧尸改造人,或许就是那个希望?
营地的铁丝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陆昭望着那排亮着灯的帐篷,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的生存法则要变了——不是靠咬野狗,而是靠咬这个叫沈烬的男人。
而沈烬不知道的是,当他举起枪却没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己经悄然转动。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