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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林渊正蹲在院门口给小满系蓝布书包的搭扣。
书包上灰影的刺绣线脚歪歪扭扭，是镇里李婶听说小满要上新学堂，连夜翻出压箱底的蓝布缝的。
小满嘴里塞着半块烤饼，饼屑沾在嘴角，忽然踮起脚拽他衣角："爸爸看！
黑羽叔叔在碑下！"
林渊抬头，断岩镇的老石碑下站着个穿战术靴的男人。
黑羽军靴上的泥还带着潮气，显然是连夜赶路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林渊时顿了顿，又迅速垂下去，手按在腰间通讯器上——那是战盟特有的型号，红灯正像心跳般急促闪烁。
"小满先去学堂。"林渊摸了摸女儿扎着蓝绸带的小辫，"找王老师背昨天教的《废土童谣》，爸爸随后就来。"
小满咬着烤饼跑远了，蓝绸带在晨雾里晃成小旗子。
黑羽这才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大人，昨晚那绑匪是探路的。
真正的策反者今夜会在镇外废矿洞现身。"
林渊手指无意识着口袋里的旧怀表。
表壳内侧刻着"愿岁月静安"，是十年前他在黑市淘来的，那时他还不是死亡君主，只是个修卡车的。"我知道他会来。"他抬眼望向沈凌霜所在的院门方向，那里飘来淡淡的皂角香，"但这次得让阿霜自己面对。"
黑羽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握拳抵在胸口："明白。"转身时战术靴碾过碎石，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林渊望着小满蹦跳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院门口。
沈凌霜正抱着灰影站在老杏树下，旧风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没换下的战术服。
她朝他笑了笑，晨光里那抹笑像化开的冰，他忽然想起十年前杏花落满她肩头的模样——那时她也是这样，明明伤得快断气，眼睛里却烧着团火。
黄昏的断岩镇像被泡进了锈红色的汤里。
废弃矿井口的铁皮警示牌早被风刮跑了，沈凌霜踩着碎石往里走，战术靴踢得石子叮咚作响。
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混着某种腥甜的气息——是血族特有的血气。
"沈小姐果然守信用。"阴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夜语从洞顶岩缝里翻下来，月白色长袍沾着矿尘，却依然整洁得像片雪。
他手里捏着枚血色晶体，在昏暗中泛着妖异的光："这是长老给您的信物。
接受它，您就是新秩序下的女王，战盟那些老古董再不敢对您指手画脚。"
沈凌霜停住脚步。
洞外的残阳漏进来，在她脸上割出半明半暗的影子。
她盯着那枚晶体，想起昨夜林渊捏碎绑匪记忆时说的话——"他们要拿你女儿做筹码"。
又想起小满今早背着新书包跑远时，回头冲她挥的那只小胖手。
"女王？"她突然笑了，声音像碎冰撞在刀鞘上，"我沈凌霜十西岁扛着斩马刀守城墙，十七岁带着残兵杀穿影族营地，现在要靠血族的施舍当女王？"
夜语瞳孔微微收缩。
他见过太多强者在权力面前屈膝，却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抱着濒死同伴冲进血族老巢的女战神。
"你会后悔的。"他后退半步，指尖凝聚起血雾。
沈凌霜没给他机会。
她欺身上前，右拳裹着风首接轰向那枚晶体。"咔嚓"一声，血色碎片溅在夜语脸上，他甚至没看清她出拳的轨迹。
下一秒沈凌霜的靴尖己经抵上他胸口，借力一踹——夜语整个人撞在矿洞石壁上，碎石扑簌簌落了他满头。
"告诉你们主子。"她弯腰扯下夜语颈间的血族徽章，"我沈凌霜的剑，只护该护的人。"
夜语捂着胸口咳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外的暮色里。
风卷着矿尘灌进来，他突然想起族老的警告："那女人的刀比血更冷，她的魂里住着座火山。"
晚饭时灶膛里的火噼啪响。
林渊在厨房颠着铁锅，油星子溅在旧围裙上，飘出股焦香的肉味。
沈凌霜推开门进来时，发梢还沾着矿洞的灰，战术服手肘处破了道口子——但她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
"任务完成了。"她扯下战术手套，在水盆里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领口，沾湿了林渊旧风衣的前襟。
林渊把炒好的土豆炖肉盛进粗陶碗，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脸上还留着洗不净的矿尘，像道淡褐色的妆。"干得不错。"他说，把碗推到她面前。
沈凌霜夹起块肉放进嘴里，突然笑了："十年前在你院子里醒过来时，我连粥都喝不下。"那时她浑身是血，他端来的白粥里飘着片薄荷叶，"现在能吃你炒的菜了。"
"妈妈今天好帅！"小满举着作业本从里屋冲出来，小脸红扑扑的，"王老师说我背童谣背得好，还奖了我块水果糖！"她爬到沈凌霜腿上，把糖纸剥开放进妈妈嘴里，"甜不甜？"
沈凌霜含着糖，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她在血海里杀红了眼时，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刻——厨房飘着饭香，女儿的小胳膊圈着她脖子，对面男人正往她碗里添第二勺炖肉。
"甜。"她轻声说，嘴角扬起的弧度比任何时候都软。
窗外的暮色渐渐沉下去。
林渊起身添柴火，火光映得三人影子在墙上晃。
小满趴在桌上写作业，铅笔在本子上沙沙响；沈凌霜托着腮看女儿，手指无意识着碗沿；林渊搅动着锅里的汤，水蒸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
后半夜起了风，吹得老杏树上的风铃叮叮当当。
林渊躺在摇椅上打盹，沈凌霜靠在他脚边的石凳上，灰影蜷在两人中间。
远处传来机械齿轮的转动声，比前几天更清晰了些——像某种沉睡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次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厨房窗户，在案板上洒下一片金。
林渊系着旧围裙切土豆，菜刀碰在木板上发出规律的响。
窗外传来小满的笑声，还有沈凌霜喊"慢点儿跑"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旧挂钟，指针正指向两点——再过半小时，该去镇东头的废铁堆里，修那辆总爱掉链子的校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