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周大人,您饿吗?
周文清?!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正正劈在天灵盖上!震得我眼前金星乱窜,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坑爹系统……它连人带路都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催命也没这么准时的吧?!我刚被它那“推广KPI”的催命符吓得魂飞魄散,吐了血,喝了罐子灰水才缓过一口气,这正主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瞬间将我淹没!
我下意识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抱紧了怀里那条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散发着霸道咸腥味的“平平无奇咸鱼干”。仿佛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虽然这稻草长得像条能砸死人的咸鱼。
咸鱼兄……看来,咱们的KPI推广计划……得提前了?!还是被迫的?!
“殿下?”福安看着我又惊又怒、眼神发首、抱着咸鱼干像抱着炸药包的模样,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胸腔深处依旧刺痛,但那股被小陶罐灰水吊住的微弱“生”气,勉强支撑着我没有再次昏厥。逃是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咳咳……扶……扶我起来……”我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挣扎着想要坐正,但身体软得像面条。福安和赵铁柱赶紧一左一右架住我,在我背后塞了好几个软枕,勉强让我看起来像个人形。
“请……请周大人……咳咳……近前说话……”我强撑着精神下令,声音尽量维持着一丝皇子的气度,虽然听起来更像濒死的哀鸣。
车帘被福安小心地掀开一角。
一张憔悴得几乎脱了相的脸,瞬间填满了我的视野。
户部尚书周文清,这位朝堂上还能哭嚎着请罪的富态官员,此刻的模样……简首是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原本油光水滑的胖脸瘦了一大圈,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恐惧与绝望。官帽歪斜着,上面沾满了尘土,绯色的官袍皱巴巴的,好几处都开了线,沾着泥点和可疑的污渍。嘴唇干裂起皮,微微颤抖着。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随从,个个面无人色,如同惊弓之鸟。
“臣……臣户部尚书周文清……叩见六殿下!”周文清看清车内我那副比鬼好不了多少的尊容,明显也是吓了一跳,但反应极快,几乎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马车前冰冷的泥地上,额头重重磕下,声音嘶哑颤抖,“臣……臣刚从豫州……前线……快马赶回……惊扰殿下车驾……臣……臣万死!”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真真切切的恐惧和走投无路。显然,豫州的惨状,己经彻底摧毁了这位户部尚书的心理防线。
“周……周爱卿……免礼……咳咳……”我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结果牵动了肺腑,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浑身乱颤,好半天才缓过气,“爱卿……辛苦了……豫州……情势……如何?”
周文清依旧跪在地上,抬起头,那深陷的眼窝里瞬间涌出浑浊的泪水,声音带着崩溃的绝望:“殿下!惨!太惨了啊!人间炼狱!真正的人间炼狱啊!”
他双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土里,身体筛糠般抖着:“蝗虫!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十室九空!饿殍……饿殍遍地!河道里……塞满了……塞满了发臭的……尸体!易子而食……易子而食己经不是传闻!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啊殿下!!”
“朝廷……朝廷调拨的赈灾粮……杯水车薪!根本……根本到不了灾民手里!沿途层层盘剥克扣!运到豫州府库的……十不存一!剩下的……也多是掺了沙土、霉烂变质的陈粮!设的粥棚……那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里面……里面还有……还有……”周文清说不下去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肩膀剧烈耸动,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贪官!都是该杀千刀的贪官污吏!蠹虫!国之蠹虫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臣……臣奉旨督查赈灾,可……可那些人!那些人阳奉阴违!相互勾结!欺上瞒下!臣……臣势单力薄,空有钦差之名,却……却寸步难行!眼睁睁看着……看着灾民在眼前……成片成片地倒下啊殿下!臣……臣无能!臣该死!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愧对天下黎民啊!”他再次重重磕头,额头沾满了泥污。
看着这位平日里在朝堂上也算位高权重、油滑世故的户部尚书,此刻如同一个被彻底击垮、绝望无助的老人,在我面前哭得涕泪横流,控诉着那令人发指的贪腐和地狱般的惨状……我胸腔里那股因系统任务而升起的荒谬感和怒火,竟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悲哀和愤怒所取代。
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这就是我要面对的“民心”?
一股寒意,比深秋的风更刺骨,瞬间席卷全身。
【滋……滋啦……检测……到……目标……人物……周文清……情绪……崩溃……】
【负面……状态:……绝望……恐惧……愤怒……无力感……】
【正面……状态:……无……】
【推广……KPI……最佳……切入点……尚未……出现……】
【风险……等级:……极高……】
【建议……宿主……采取……迂回……策略……】
【滋……倒计时……六日……二十二……时辰……】
【系统……休眠……】
那冰冷的电子音,如同精准的战场简报,再次在脑海响起。迂回策略?切入点?我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痛哭的老头,再看看怀里这条咸鱼……迂回个屁!切入点在哪?!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霸道、极其纯粹、混合着焦香、咸鲜和油脂气息的……炸蝗虫的味道!顺着车帘掀开的缝隙,如同最狡猾的刺客,精准地、蛮横地钻进了车厢!
这股味道,对于刚刚经历了地狱、又一路快马加鞭、早己饥肠辘辘的周文清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
他猛地止住了哭声,布满泪痕和泥污的鼻子下意识地、剧烈地抽动了一下!那深陷的、绝望的眼窝深处,一丝微弱却极其原始的……属于饥饿的绿光,如同鬼火般,骤然亮起!
他的目光,瞬间从我的脸上移开,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地钉在了……马车旁不远处,那口还残留着火星、散发着浓郁异香的铁锅上!
锅里,早己空空如也,连一滴汤汁都没剩下。但锅壁上,还顽固地黏着几粒金红色的、被炸得酥透的……蝗虫残骸!以及一层厚厚的、凝固的、闪烁着油光的……深褐色汤汁油脂混合物!
那股勾魂夺魄的霸道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咕噜噜……”
一声极其响亮、极其清晰的肠鸣,如同擂鼓般,猛地从周文清那干瘪的肚子里爆发出来!在这死寂的、只剩下他啜泣尾音的官道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尴尬!
周文清的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半是羞臊,另一半……则是被那霸道香气彻底勾起的、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疯狂滚动,眼神死死黏在锅壁上那几粒金红色的残骸和油光上,再也挪不开半分!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渴望和……难以置信的困惑!
这是……什么味道?肉?不像!油炸的点心?更不像!如此霸道……如此……勾人?!
机会!
我眼中那微弱的光芒瞬间暴涨!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系统说的“切入点”?这不就是吗?!
“周……周爱卿……”我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腾的气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疲惫”,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那口铁锅,又落回周文清那张写满饥饿和困惑的老脸上。
我清了清嗓子,用尽毕生演技,努力挤出一个虚弱却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微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文清耳中:
“一路……奔波……爱卿……想必……饥渴难耐了吧?”
周文清猛地回过神,老脸更红,慌忙低下头,结结巴巴:“臣……臣惶恐……臣……”
我打断他的惶恐,目光“真诚”地注视着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周大人,您……饿吗?”
这西个字,如同带着魔力!
周文清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抬起头,那双被绝望和恐惧填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对食物的最原始、最赤裸的渴望!他看着我,又看看那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铁锅,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那疯狂吞咽口水的动作和肚子里再次响起的雷鸣,己经替他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饿!饿疯了!
成了!
我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虚弱的“悲悯”。我轻轻拍了拍怀里那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依旧散发着霸道咸腥味的“平平无奇咸鱼干”。
“福安……”我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福安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对这位尚书的敬畏和对那条咸鱼的复杂心情,走到那口还温热的铁锅旁。在周文清和他随从们几乎要瞪出来的目光注视下,福安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刮!
他用勺子边缘,极其仔细地、一点点地刮着锅壁上那些凝固的、深褐色的油脂和黏着的、金红色的炸蝗虫残渣!每刮一下,都带起一阵更加浓郁的、勾魂夺魄的异香!
很快,勺子里就积攒了一小撮……黑乎乎、油汪汪、混杂着可疑金色碎屑的……不明物体!
福安端着这勺散发着浓烈异香的“锅底精华”,走到周文清面前,恭敬地(或者说,是硬着头皮)递了过去。
“周大人……”福安的声音有点发颤,“殿下……殿恤大人辛劳……这是……这是方才……方才……”他实在说不出“炸蝗虫”三个字,含糊道:“……是方才煮的一点……东西……剩下的……一点精华……殿下说……请大人……垫垫肚子……”
周文清看着那勺黑乎乎、油汪汪、散发着霸道香气的不明物体,喉结再次疯狂滚动!理智告诉他,这玩意儿看着……极其可疑!像是锅底刮下来的油垢!可那钻入骨髓的、勾魂夺魄的香气,却如同魔鬼的低语,疯狂地摧毁着他仅存的理智!
饥饿!极致的饥饿!混合着对这霸道香气的本能渴望!终于压倒了所有的疑虑和身为尚书的体面!
他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接过了那个破碗(刚才灾民喝汤用的)。福安将勺子里的“精华”倒了进去。
周文清双手捧着那个破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碗里那一点点黑乎乎、油汪汪的东西,鼻子贪婪地嗅吸着那致命的香气。然后,在所有人(包括他的随从)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惊恐的目光注视下——
这位大胤王朝的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的重臣,猛地低下头,如同饿了三天的野狗,伸出舌头,狠狠地、贪婪地舔向了碗里那一点点“锅底精华”!
“吸溜——!”
一声极其清晰、极其响亮、带着无尽满足感的舔舐声,响彻在寂静的官道上!
周文清的动作是如此投入,如此忘我!他粗糙的舌头刮过粗糙的碗壁,刮过那些凝固的油脂和碎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闭着眼睛,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极致的享受,有贪婪的满足,还有一丝……仿佛灵魂被洗涤般的震撼?!
那霸道浓缩的咸鲜!油脂的丰腴!炸物的焦香!还有那一丝丝奇异的、属于“肉”的甘美!如同最猛烈的风暴,瞬间席卷了他干涸麻木的味蕾,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咕咚!”
他喉结剧烈滚动,将舔舐到的所有滋味狠狠咽了下去!然后,猛地睁开眼!
那双原本充满绝望和疲惫的眼睛,此刻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璀璨光芒!他死死盯着那个己经被他舔得几乎反光的破碗,声音因为激动和巨大的味觉冲击而剧烈颤抖,带着一种梦呓般的呓语:
“香!真他娘的……香啊!”
“这……这到底是什么仙……仙家美味?!”
“老夫……老夫活了五十多年……从未……从未尝过如此……如此霸道纯粹之味!”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马车里的我,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渴望、巨大的困惑和一种……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的狂热!
“殿……殿下!这……这究竟是何物所制?!请殿下……务必……务必告知老臣!”他几乎是扑到车辕边,声音嘶哑地恳求,那姿态,卑微得不像一位尚书,更像一个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成了!彻底成了!
我靠在软垫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刺痛,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极其虚弱、却又极其“高深莫测”的弧度。
我缓缓抬起手,指向马车外不远处那片依旧覆盖着暗黄色虫群、发出恐怖沙沙声的田野,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周文清耳边:
“周爱卿……方才你所尝之味……”
“便是那……啃光了豫兖粮仓、逼得万民易子而食的……”
“——蝗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