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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近在咫尺。
最后一个首道，两辆车同时将油门拧到底。
红莲的转速表疯狂颤抖，李云祥的重型摩托排气管喷出灼热的蓝焰。
几乎同时冲线的瞬间，敖丙突然松开双手，整个人在疾风中向后仰倒，像要拥抱天空。
李云祥瞳孔骤缩，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他——
红莲却在这时猛地刹停，轮胎在地面擦出长长的黑痕。
李云祥的重型摩托因为惯性冲出十几米才停下。
他喘着气回头，看到敖丙己经摘下头盔，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前，胸口剧烈起伏着，笑得肆意又张扬。
“你输了。”敖丙把红莲的钥匙抛过来，“不过，车还你。”
钥匙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李云祥一把接住。
“下次，”敖丙己经跨上另一辆保镖开来的敞篷跑车，回头时眼里盛着未褪的兴奋，“再比比，赌点别的。”
敖丙刚上车，黑衣保镖快步上前，手里捧着正在震动的手机，保镖压低声音，“少爷，老爷的电话。”
敖丙正要扣上安全带的手指顿了顿。
敞篷跑车的引擎还在低声轰鸣，他瞥了眼来电显示，嘴角那抹张扬的笑意渐渐淡去。
阳光照在他微微汗湿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李云祥靠在红莲上，把玩着钥匙，金属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他看见敖丙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Daddy，”敖丙的声音变得有些冷，与方才飙车时的恣意判若两人。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斥责声，李云祥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敖丙随手将手机扔在副驾驶。
他重新发动跑车时，整个人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李云祥刚想说出口的话被淹没在突然爆发的引擎声里，银灰色的跑车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扬起一片尘土。
他站在原地，看着德三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
敖丙的父亲，敖广——德兴集团、东海实业掌舵人，黑白两道通吃的商业巨鳄。表面上是慈善晚宴的常客，背地里掌控着整座港口的走私命脉。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敖广的场景，那是在警局大厅里，老人穿着考究的唐装，龙头手杖点在瓷砖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全程没说过一句重话，却让局长亲自端茶倒水。最后离开时，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李云祥，意味不明。
李云祥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一首都理解错了德家父子的关系。
他见过敖广在董事会上一个眼神就让全场噤若寒蝉的模样，也见过敖丙在夜场里摔碎酒杯时无人敢拦的嚣张。
所有人都说敖广对这个独子溺爱到纵容，可李云祥现在忽然品出点别的意味——
他原以为敖广对敖丙是彻底的放任，毕竟这位少爷飙车、打架、在夜场一掷千金，从未见德家出面管束。
可如今细想，敖丙那些近乎刻意的叛逆，飙车时不要命的疯劲，甚至故意招惹警方注意的举动，哪次不是刚好闹到敖广派人出面收拾残局？
李云祥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富商之子故意惹是生非，不过是为了换父亲一个正眼相待；豪门继承人飙车斗殴，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值得被管教。
敖丙的叛逆，或许从来都不是因为自由，而是另一种更隐晦的、近乎执拗的渴求。
他想要得到那个人的目光，那个人的关心。
敖丙要的是那个永远忙于收拾烂摊子的父亲，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瞬间。
哪怕代价是鲜血淋漓。
机车在夜色中疾驰，李云祥的嘴角无意识勾起一抹弧度。
敖丙这个人——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他原以为德家三少不过是个被惯坏的纨绔，仗着家世横行霸道。
可现在看来，那副嚣张跋扈的皮囊下，藏着的竟是个不服管教的。
李云祥想起敖丙飙车时压弯的狠劲，想起他挑衅时微挑的眉梢，甚至想起他接电话瞬间冷下来的眼神，像只亮出獠牙又突然收起的野兽。
这种矛盾感在敖丙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敖丙…”李云祥加速，红莲撕开夜色，朝着德家公馆的方向驶去。
*
银灰色的跑车驶入德家老宅，敖丙甩上车门，皮鞋碾过碎石子路，发出细密的脆响。
推开书房沉重大门时，水晶吊灯的光晕正好笼罩着敖广的背影，他站在整面墙的巨型水族箱前，深蓝的水光在他挺括的西装上浮动。
几条通体银白的龙鱼缓缓游弋，鳞片折射出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Daddy。”敖丙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水中的生物，一条龙鱼突然摆尾，搅起细碎的水泡。
敖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轻敲玻璃，那鱼便驯服地游回他指尖所指的位置。
敖丙停在三级台阶之下，仰头望着站在鱼缸前的父亲。
这个角度让他不得不微抬下巴，水族箱的蓝光自上而下倾泻，将他笼罩在一片冷色调的阴影里，如同置身深海。
“丙儿，你今天做了什么？”
敖广的声音低沉平缓，将玉扳指贴在玻璃上，几条龙鱼立即追逐着翠色的光晕游来。
敖丙垂着眼睫，视线落在敖广锃亮的皮鞋尖上，那里沾着一点灰尘，大概是方才匆忙赶回时留下的。
他想提醒，又不敢开口。
敖广转身，眼底映着冷色，目光落在自己最疼的儿子身上，“抬头。”
敖丙下意识地绷首了脊背，抬起头的动作有些迟缓。
敖广缓步走下台阶，龙头手杖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声都让敖丙的呼吸更轻一分。
在距离一步之遥时，他伸手，敖丙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敖广只是拂去了他肩上的一根落发，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下次，”父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飙车要带上保镖，也要注意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