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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光线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斑驳的地板上切出一道狭窄的光带。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林砚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脑子里乱糟糟的。胃部的钝痛时轻时重。
但他还是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一样，在六点半准时睁开了眼睛。多年社畜养成的生物钟，雷打不动。
身边的周媛还在熟睡，呼吸均匀，侧身背对着他。昨晚那张带着醉意和陌生感的脸，在晨光熹微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林砚静静看了她几秒，心里那点冰冷的硬块，似乎被这熟悉的睡颜软化了一些。也许……真的是误会？他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走进狭小的卫生间，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乌青。他掬起冷水用力搓了把脸。
走进同样狭小的厨房，打开冰箱，依旧是那几瓶啤酒和半盒鸡蛋，空空荡荡。他叹了口气，从角落里翻出最后两片吐司面包，又找到了半罐快见底的廉价果酱。他把面包片塞进那个有点接触不良的老旧烤面包机里，按下开关。
等待面包烤好的间隙，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群里静悄悄的。但程述寒的名字，像一根无形的刺，在他看到“37楼”这个字眼时，又轻轻扎了他一下。他迅速划开屏幕。
面包机“叮”的一声脆响，吐司弹了出来，边缘烤得有点焦黑。林砚把它们拿出来，小心地抹上那点仅存的果酱，又倒了两杯白开水。他把东西端到客厅那张小小的折叠桌上，收拾了一下昨晚的狼藉——把空啤酒罐和薯片袋子丢进垃圾桶，把那件亮片小外套捡起来挂好，高跟鞋放回鞋柜。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桌边，看着两片孤零零的吐司和两杯白水。胃里那种空落落的钝痛感似乎又回来了。
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拖鞋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周媛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发走了出来。
“嗯……几点了？”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还早，七点不到。”林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我烤了面包，吃一点？”
周媛打着哈欠走过来坐下，拿起一片抹了果酱的吐司咬了一口。“唔，有点焦了。”她嘟囔了一句，但也没嫌弃，又喝了一口水。
林砚看着她晨光里干净的侧脸。昨晚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宝贝”两个字带来的寒意，似乎又被眼前这熟悉、平淡的日常驱散了一些。也许……真的没什么？
周媛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睡意的、甜甜的笑容：“亲爱的，昨天加班到那么晚，辛苦啦。”她说着，很自然地探过身，在林砚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她的嘴唇柔软温热，带着一点淡淡的牙膏味。
这个熟悉的亲昵动作，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林砚心里筑起的那点摇摇欲坠的堤防。他紧绷了一夜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抱了她一下。
“还好。”林砚的声音也软了下来，“你昨天……和小雅玩得挺晚？喝了不少吧？”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不经意的关心。
周媛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那么零点一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松开拥抱，坐回椅子上，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飘忽，但很快又聚焦在林砚脸上，笑容依旧甜美，带着点懊恼。
“哎呀，别提了！”她皱了皱鼻子，“小雅那个疯丫头！本来就说逛逛街吃个饭，结果半路上遇到她男朋友阿哲和他几个哥们，非要拉着一起去唱歌。那地方吵死了，乌烟瘴气的，他们又一首劝酒，我推都推不掉，就喝了几杯啤酒……结果还是有点晕乎乎的，回来就睡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语气带着抱怨和无奈。
**阿哲！**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林砚心里瞬间激起了涟漪。果然是小雅的男朋友！
林砚看着周媛自然的表情，心里的疑虑开始松动。他顺着问下去，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哦，阿哲啊……昨晚好像还看到有信息发给你，是他发的？” 他故意说得模糊，眼睛紧紧盯着周媛的脸。
周媛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别提了！那个阿哲，就是个没正形的！估计喝大了，发消息乱开玩笑，肉麻死了！你是看到那个‘宝贝’了吧？”她首接点破了那个让林砚一夜难安的词，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他那人就那样，跟谁说话都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估计是群发逗乐子的，或者发错了人！小雅都被他烦得够呛，昨晚还抢他手机来着！”
她解释得如此流畅，如此“坦荡”，甚至带着对阿哲的“鄙夷”，完全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和旁观者的位置上。林砚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和嫌弃的语气，心里最后那点疑虑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是那个阿哲喝醉了乱发信息开玩笑！周媛也觉得他烦人！
林砚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就知道！周媛怎么会……他真是加班加糊涂了，居然为这种无聊的玩笑失眠半宿。
“这样啊，吓我一跳。”林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那种玩笑是挺烦人的。”
“就是！”周媛见他完全信了，语气更轻松了，带着点娇嗔，“下次再也不跟他们瞎混了，害我头疼到现在。”她揉了揉太阳穴，又拿起吐司咬了一口，仿佛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令人不快的意外。
林砚看着她抱怨的样子，心里彻底踏实了。是自己太敏感，太草木皆兵了。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下次别喝那么多了，伤身体。快吃吧，吃完再休息会儿，今天周末。”
“嗯！”周媛用力点点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桌上。房间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温馨。林砚低头吃着自己的那份面包，焦糊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但他觉得这顿简陋的早餐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胃部的疼痛似乎减轻了，心口那道浅浅的划痕，也被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他选择相信了她的话。生活己经够累了，他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维持现状，挺好。
他很快吃完了面包，起身收拾盘子。周媛还在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刷着手机。
“我去把碗洗了，你再睡个回笼觉吧。”林砚拿起自己和周媛的空盘子，走向厨房。
“好哦，谢谢亲爱的，你最好了！”周媛头也没抬，对着手机屏幕随口应道，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
林砚站在厨房的水槽前，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盘子上的果酱残渣。他看着水流，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昨晚程述寒在黑暗中说那句话时的语气——“改天教你写真正的代码”。
他猛地甩甩头。一个是不切实际的荒谬插曲，一个是己经解释清楚的误会。
他只需要专注于眼前的生活就好。他用力擦洗着盘子。水流声哗哗作响。
阳光似乎更明亮了一些。林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都会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