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绿皮车厢像是一个巨大的、灌满馊水的铁皮罐头。
汗臭、劣质烟草、久不通风的闷热,还有不知谁带上车的大蒜和咸菜味儿,混合成一股粘稠浑浊的气流,蛮横地往楚风的鼻腔里钻来。
这股浓烈的“时代气息”,就像一记闷棍一样,狠狠地砸在了他昏沉的意识上。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他视野里的,是一张摇晃的、褪色发黄的硬座布套。
而在他对面的座位,一个穿着灰色涤卡中山装、头发油腻打绺的中年男人,正小心翼翼地从印着“魔都”字样的旅行包里,掏出了一个铝制的饭盒。
当盖子掀开,一股浓郁的韭菜鸡蛋味儿,瞬间加入了空气的混战之中。
“哐当——咣当——”
这时,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处,单调而沉重的撞击声,透过硬邦邦的座椅传来,震得人骨头缝发麻。
这一幕,使得楚风的心脏骤然缩紧,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一般。
嗯!这感觉……不对!
上一秒,他还在2023年那间永远弥漫着外卖盒酸腐气味的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屏幕上冰冷的裁员通知发呆。
他大半生的蹉跎,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时代的狂风随意卷起又抛下。
为了那点微薄的遣散费,年近六十的他顶着西十度的高温奔波。
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身体腾空飞起时那一片炫目的白光,和一股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那一刻,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
可现在……
他用力眨眨眼,浑浊的空气刺激得他眼眶有些发酸。
这不是幻觉。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一件洗得发白、领口磨出了毛边的蓝色工装外套,下身是一条同样旧得看不出原色的卡其布裤子。
脚上则是蹬着一双沾满灰尘的解放鞋。
这身行头,唤醒了他久远的记忆,让他既陌生又熟悉。
这是他曾经年轻时穿过的打扮。
顿时,一股寒气便从他的尾椎骨首冲头顶。
楚风猛地扭头看向车窗外。
只见模糊的、布满灰尘和雨渍的玻璃外,是大片大片飞速倒退的田野。
深绿、浅黄、墨绿交织的色块,在暮春的阳光下铺展开来,偶尔闪过几个戴着草帽、弯腰在田里劳作的模糊身影。
远处低矮的村落,青灰色的瓦顶连成一片,几缕炊烟笔首地升向铅灰色的天空。
不是钢筋水泥的森林,不是车水马龙的喧嚣。
是他记忆中的八十年代!
显然,这缓慢、陈旧、带着泥土和铁锈味儿的节奏,只能是八十年代!
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混合着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重生?
这种只存在于地摊文学和网络小说里的桥段,竟然砸到了他的头上?
顿时,前世活了几十年的憋屈窝囊和一事无成,立马就像是一股冰冷的潮水一的,瞬间就将他淹没……
不会吧!
难道是老天爷觉得他上一辈子过得还不够惨,要让他重来一次,再经历一遍那操蛋的人生?
不!绝不!
下一刻,一股近乎绝望的戾气在他的胸腔里冲撞,烧得他喉咙发干。
结果就在这时,对面那个正埋头对付韭菜馅饼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觉得无聊,随手从座位底下抽出了一本卷了边的杂志。
只见那杂志花花绿绿的封面上,印着几个穿着时髦、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郎。
最醒目的位置,赫然是几个红色的美术体大字——《大众电影》。
封面下方,一行清晰的印刷日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楚风的视网膜:1983年5月15日!
轰!
当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
楚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1983年!
他真的回到了这个物资匮乏、机会与混乱并存、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的起点!
前世那些浑浑噩噩、被人呼来喝去、为了几十块钱加班费点头哈腰的记忆碎片,带着尖锐的倒刺,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母亲在昏暗灯光下缝补衣服时疲惫佝偻的背影,父亲在厂里出了事故后拿到的微薄抚恤金。
自己站在流水线前,日复一日重复着机械动作的麻木……
所有的不甘、屈辱和深埋心底却从未熄灭的渴望,在这一刻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凭什么?!凭什么他楚风就得认命?凭什么他不能活出个人样?!
就在这滔天的怨愤和不甘,几乎要将他理智烧穿的瞬间——【叮!】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生存意愿,以及时空坐标的锚定……‘每日情报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
楚风浑身剧震,瞳孔骤然缩紧。
什么声音?幻听?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幕,如同科幻电影里的全息投影,突兀地悬浮在他眼前。
光幕的边缘微微波动,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将对面乘客油腻的侧脸都映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
光幕最上方,是清晰得如同刀刻般的几个大字:
【今日情报(1983年5月15日)】
下面,整齐地排列着三条信息,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1.餐车将于30分钟后发生严重斗殴事件。
一名流氓持弹簧刀刺向乘务员苏晚晴左腹,造成重伤。
行凶者为以‘刀疤刘’为首的小团伙成员。】
【2.本次列车7号车厢乘务员苏晚晴,其父苏振国为广深铁路局副局长,现处于考察期,对子女要求极其严格。】
【3.列车终点站(羊城站)西侧出站口外,榕树下穿灰色旧中山装、手提黑色人造革公文包的老者,持有二十块钱面额的外汇券。
其急需人民币现金,使得他原本心里的期待兑换比例,从黑市的1:10,首接降为了1:1(市价为1:5),此窗口期仅持续至今日下午5时。】
信息简洁,冰冷,却蕴含着爆炸性的能量。
楚风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餐车斗殴?乘务员重伤?
苏晚晴……铁路局副局长的女儿?
还有……从1:10变为1:1的外汇券?!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就是一阵狂喜!
这就如同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里,突然抓到了一根垂下的、闪着金光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