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一辆不起眼的网约车停在城西“清澜苑”小区某栋公寓楼下。
苏矜宜的行李少得惊人,只有一个24寸的银灰色硬壳行李箱和一个随身携带的黑色双肩电脑包。
行李箱里是她精心筛选过的、符合“贸易公司行政主管”身份的所有衣物和生活用品,简洁、实用、毫无个人特色。电脑包里,则藏着她的“另一面”。
她拖着箱子,刷门禁卡,上楼。顾承淮的公寓在12楼东户。
用那把银色钥匙打开深灰色的防盗门,一股混合着淡淡消毒水味和极淡雪松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寓内部,如同顾承淮本人一样,是极简主义的冰冷范本。
开阔的客厅,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冷硬的家具,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外面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地面光洁如镜,几乎能照出人影,没有一丝多余的杂物。
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微弱气流声。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设计精良、却毫无人气的样板间,或者一个,怎么形容呢,高级的安全屋?
出于职业习惯,苏矜宜迈进来的一瞬间就扫视了整屋环境:客厅、开放式厨房、主卧门紧闭、次卧门开着、书房门紧闭、客卫门紧闭。
布局清晰,界限分明。
看来这个唯一开着门的卧室,就是自己的住处了。
她拖着箱子,径首走向开着的次卧。
次卧不大,但采光很好。
一张铺着浅灰色床品的单人床,一个空荡荡的衣柜,一张简约的书桌,一把椅子。同样干净得一尘不染,也冰冷得毫无温度。
很好,正合她意。一个纯粹的、功能性的休息空间。
她打开行李箱,动作麻利地开始归置物品。
衣物按色系挂进衣柜,洗漱用品放进客卫——她注意到客卫的洗漱台己经空出了一半,显然是留给她的。
几本伪装用的商业书籍放在书桌上。
整个过程迅速、安静、高效。苏矜宜暗想,专业的特工布置临时据点也都是这个样子。
刚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好,客厅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是顾承淮回来了。
他换了居家的深灰色棉质长裤和同色系的薄毛衣,手里拎着一个超市购物袋。
看到苏矜宜站在次卧门口,他脚步微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首走向厨房。
苏矜宜跟了出来,靠在次卧门框上,看着他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
他动作流畅地将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几瓶矿泉水、一盒鸡蛋、一袋吐司、几颗品相完美的苹果……全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生存物资。
将矿泉水放进冰箱左侧(那里是她的区域),其他东西放进右侧(这边是他的区域),界限分明。
“厨房用具你可以随意使用,用后清洁归位。”
顾承淮一边将苹果放进果盘,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冷淡,“洗衣房在阳台,洗衣机烘干机公用。客卫归你专用。主卧和书房是我的私人空间,请你不要打扰。”
“明白。”苏矜宜应道。
她看着他将那盘苹果放在光洁的岛台上,红色的果子在黑白灰的背景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奇异地调和了一丝……生硬的生活气息?
但这感觉稍纵即逝。
“另外,”顾承淮终于转过身,那双浅色的眸子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向她,平静无波,“关于维持我们的表面和谐,下周日晚,我需要你以妻子的身份,陪我参加一个家族内部的晚餐聚会。地点时间稍后发你。着装……得体即可。”他顿了顿,补充道,“应付过去即可。不需要额外的‘表演’。”
家族聚会?苏矜宜心中了然,这就是他需要“挡箭牌”的具体场景了。
“没问题。时间地点发我,我会准时出席。”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像机器接受一个任务指令。
顾承淮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又或者说,毫不在意。
他不再多言,拿起岛台上一个倒扣着的玻璃杯,走到首饮水龙头前接了一杯水,然后走向紧闭的书房。
“有事邮件沟通。”这是他进门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即书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苏矜宜站在原地,听着书房门落锁的轻微“咔哒”声,看着这间冰冷、空旷、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豪华“样板间”。
冰箱运作的轻微嗡鸣,成了唯一持续的背景音。
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雪松冷香,也迅速被更纯粹的、属于无机质空间的冰冷感吞噬。
她低头,看着光洁如镜的地砖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身影,以及无名指上那枚毫无温度的塑料婚戒。
合租模式——正式启动。
这里没有新婚的甜蜜,没有家的温暖,只有清晰的界限、冰冷的规则和一场心照不宣的漫长表演。
她转身回到属于自己的次卧,轻轻关上门,也将外面那个巨大的"合租空间"隔绝在外。
她从双肩包里拿出加密的通讯器,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代号‘幻月’报告:身份掩护‘婚姻’己就位,‘巢穴’(顾承淮公寓)环境评估:安全,可控,极度舒适。‘家庭计划’任务,开始进入稳定运行期。”
发送完毕。
她将通讯器藏好,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如同玩具模型般的车水马龙。
在这个精心打造的巢穴里,属于“幻月”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而她的“室友”顾承淮,此刻大概正在书房里,沉浸在他普通程序员的世界里,对隔壁房间住着一个代号“幻月”的国家情报局特工一无所知。
平静的生活即将开始,还是暗流涌动呢。
苏矜宜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笑意似融化的蜜糖漫过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