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是不是又能怎么样?现在你我二人一条绳上的蚂蚱。”
。。。。
云烬穿过冥界的忘川支流,脚下的水泛着幽蓝的光,像撒了把碎星子。
两岸的彼岸花开得正好。说是花,倒更像团烧得正旺的血焰——赤金与猩红交织的花瓣层层叠叠,最外层的瓣尖泛着暗紫的晕染,像是被冥火熏过的痕迹。风掠过花丛时,便有花瓣"簌簌"落下来,有的坠在水面,被暗涌的河水卷着打转;有的挂在枯枝上,颤巍巍地晃,像是要落又不甘心的模样。
她的手腕上还缠着血珊瑚锁链,链条上的咒文泛着妖异的红光,却没有再渗出血来——方才离开祭坛时,魔尊沧溟用魔力替她止住伤时。
疗伤时,看见他指尖凝着霜色仙元,却在与锁链接触的刹那,那仙元竟像被什么吞噬了似的,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风里。
云烬的鞋尖抵着块浸在忘川里的青石板,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石缝。她抱臂望着对岸的彼岸花,声音比河水更冷三分:"出来吧,为什么帮我?"
风裹着冥火的气息掠过,吹得两岸的红花簌簌落。有片花瓣擦着她耳尖坠进河心,荡开的涟漪里,一道玄色身影缓缓显形——沧溟自花树后走出,法袍下摆扫过几簇残花,带起几星暗红的碎瓣,沾在他袖口的金纹上,像极了被血浸过的旧疤。
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喉结动了动。月光从云隙漏下来,恰好落在他眼尾的朱砂痣上,那点红便跟着晃了晃,像要坠下来,又被他抬手压了回去。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比寻常低了些,像片被风揉皱的云,"守碑人......就当我突发善心吧。"
尾音散在风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太薄。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指节因用力泛白——方才在洞窟里,他分明看见天罚使的锁链在云烬颈后若隐若现,分明听见仙帝的谕令在耳边炸响"杀了她",可当云烬被拽得踉跄时,他的手还是先一步伸了出去。
云烬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白。她望着沧溟,眼尾被夜风吹得发红,声音里浸着淬了冰的刺:"你刚才为什么不拦着我杀人?"
风卷着彼岸花的腥甜掠过两人之间,吹得他玄色法袍的衣角猎猎作响。沧溟垂眸望着自己交叠在袖中的手——指尖还沾着方才替她挡天罚锁链时迸溅的黑血,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发烫。
"卑劣小人,死得其所。"他开口,声线比忘川水还清冽,"死于你之手,是他们的荣幸。"
话音未落,云烬突然笑了。那笑像碎冰撞在瓷盏里,带着几分自嘲:"荣幸?你倒会说漂亮话。"她后退半步,鞋跟碾碎几片落在脚边的血花瓣。
沧溟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触碰后忽然顿住。
云烬不想言语,傀儡罢了,不是他。她想起祭坛上的壁画——褪色的颜料里画的可能是她的过去。
沧溟的脚步顿在忘川岸边,玄色法袍下摆扫过齐膝高的彼岸花丛,惊起一片红雾。那雾不是普通的雾气,是被魔元激怒的花魂,裹着细碎的花瓣撞向他的衣料,在玄色上晕开斑驳的血痕。
云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对岸的雾霭里立着十二道身影。为首者穿金纹神袍,胸口的玄鸟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三日前在诛仙台见过的天罚使。可他的胸口本该有个血洞,此刻却完好如初,连疤痕都没剩半分,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用雪水塑的傀儡。
"是神界的「重生术」。"沧溟皱眉,指尖无意识地着法袍金纹。那金纹本是天罚之力烙下的印记,此刻却随着他的动作泛起暗紫,像是被某种邪力侵蚀了,"他们用情丝重塑了天罚使的魂魄。"
"情丝?"云烬低笑一声,腰间的烬海剑突然震颤起来。她抽出剑,剑身上的血珊瑚纹在月光下流转,像活过来的蛇,"神界倒是会糟践东西,拿凡人的痴念当补药。"
天罚使的声音像金属刮过石板,刺得人耳骨生疼:"云烬,你逃不掉的。"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神火,"就算你自毁灵根,神界也能用情丝重塑你的身体。乖乖跟我们回去,还能留个全尸。"
云烬不想废话。
她向前半步,鞋跟碾碎两片落在脚边的血花瓣,带起的腥甜混着冥火气息撞进鼻腔。腰间的烬海剑突然震颤,像是被某种古老的咒诀唤醒——自毁灵根时崩裂的剑鞘"咔"地碎成齑粉,露出剑身裹着的血珊瑚纹。那些暗红的纹路本是静止的,此刻却如活物般游动起来,从剑脊蜿蜒至剑尖,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幽光,像极了被抽了骨的血蛇,正蓄势待发。
"嗤——"
她反手抽出剑柄的刹那,剑气如刀割破掌心。鲜血溅在血珊瑚纹上,竟被纹路吸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淡红的印记顺着剑脊往上爬,像是给剑身添了道新鲜的伤痕。腕间那道被天罚锁链勒出的红痕突然发烫,锁链残片"哗啦"作响,碎片擦过手背时,竟在皮肤上刮出细密的血珠,混着她方才自毁灵根时未愈的伤口,疼得她指节发颤。
可她握剑的手反而更紧了。
剑身的血珊瑚纹游到剑尖时,突然凝成三寸寒芒,幽蓝中透着猩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忽的云烬后腰便撞上一堵温热的"墙"——他的玄色法袍裹着魔元涌来,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连发梢扫过她耳尖时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她听见他指尖抵在剑脊上的轻响,像是用骨节在发誓,又像是在压抑什么即将爆发的力量。
"你自行找机会逃吧。"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狠劲。
云烬失控的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法衣传来。
“是你吗”云烬颤声说。
魔尊沧溟抽回手腕,不耐烦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碰我。”
云烬忽然清醒。不是他,再像也不是他。
天罚使的金纹神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玄鸟图腾的眼睛突然亮起红芒。他抬起手,指尖凝聚的神火将空气灼得发出"噼啪"声:"沧溟,你护着弑神者?可知这是抗旨?"
。。。。
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云烬这才发现,忘川底部不知何时冒出了无数血珊瑚。那些珊瑚的枝桠粗如儿臂,在暗河中舒展着,表面布满细密的小孔,正渗出淡红色的液体。更诡异的是,珊瑚的枝桠上挂着许多碎片——有守碑人跪在祭坛前流泪的脸,有凡人在战火中相拥的身影,有她和沧溟在桃树下埋桃花酿时的笑。
"是烬海之泪的力量。"
云烬感觉体内的力量在翻涌。她握紧烬海剑,剑身上的血珊瑚纹从剑刃蔓延至剑柄,和她手腕上的锁链共鸣。烬海剑是用烬海的珊瑚骨血铸的,只有守碑人的血,才能唤醒它真正的力量。
天罚使己经带着人冲了过来。锁链碰撞的声音震得云烬耳膜发疼,仙力碰撞的轰鸣里,她听见沧溟的剑鸣如龙吟,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
沧溟突然推开她,玄铁剑划出一道寒芒,"滚开!"
云烬踉跄向前。她回头,看见沧溟挥剑斩向天罚使。他的玄色法袍被鲜血染红,左肩被天罚使的剑刺穿,忽然笑的像记忆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