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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烬回到烬海，在烬海边守了两天两夜。
玄冰台的锁链被夜风吹得轻响，每一声都像根细针，扎进她发木的太阳穴。她倚着祭坛中央的玄冰柱，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烬海剑。剑鞘上的血珊瑚纹早己黯淡，像被抽干了所有温度——那是她自毁灵根时，与天罚使同归于尽的代价。
这是她回到烬海的第三日。前两日里，她几乎没合过眼。记忆像团乱麻：天帝的诱骗、绯月的清洗、玄霄和沧溟的残魂……每根线头都扯得她心口发疼。她望着暗红的烬海，浪涛拍打着冰棱，溅起的水珠在半空结成细小的冰晶，落下来时，竟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血花——未愈的伤口又渗了血。
”守碑人，云烬“
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古老、更沉肃的调子，像是用九天清露洗过的玉磬相击，又混着凤凰尾羽扫过云霭的轻响。云烬抬眼，只见东方的云幕正被无形的手撕开，露出一条金光大道。大道尽头，九条玄色应龙踏云而来，龙鳞上的金纹随着腾云的动作流转，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的霞光，像是将整座瑶池的金莲都揉碎了缀在鳞甲间。
应龙首尾相连，组成方阵，龙背上端坐着持戟的神将。他们身披玄铁重甲，甲胄上的云雷纹泛着幽光，腰间悬着的不是兵器，而是鎏金的香炉，炉中飘出的不是烟火气，而是「定魂香」——这是仙界最顶级的驱邪香，专破阴邪幻术。云烬望着那香，喉间突然发紧——她曾在情感天殿见过这种香。
应龙方阵之后，是十二名金衣仙娥。她们手持九鸾扇，扇面绣着「寿」字纹，每走一步，扇骨便发出清越的凤鸣。扇面无风自动，带起的风里裹着沉水香，将沿途的阴寒雾气都驱散了。为首的仙娥鬓边插着支赤金步摇，步摇上的珍珠串成「天」字，正是天帝身边最得力的「司仪仙娥」青鸾。
再往后，才是天帝的銮驾。
那是一乘九丈长的九龙辇，由九条金鳞赤须的应龙牵引。辇身是用南海珊瑚木雕成，外裹着赤金云纹，每一道纹路都对应着六界的一重法则。辇顶覆盖着玄色鲛绡，绡上用金线绣着「万界来朝」西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鎏金的光。辇帘是用千年冰蚕丝织就的，半垂着，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明黄龙袍，冠冕垂旒，腰间悬着「镇世玉玺」，每走一步，玉玺上的螭龙便睁开眼，射出一道金芒。
真是好大的阵仗。
她转身，天帝己莅临，他站在祭坛入口，身后跟着仙娥、天兵天将。明黄龙袍沾了些冰碴，端得一派帝王威仪。
他身后多了个穿赤焰色衣服的女神使，发间插着支赤金步摇。
“陛下。”云烬垂眸，指尖掐进掌心。
天帝笑了笑，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云烬己消失看不见的锁魂印。
云烬喉间泛起苦涩。"六界的和平，需要你的血"、“玄霄的魂火只剩一缕”、“沧溟的残魂等你重塑”。此刻再看天帝，他的眉眼仍如当年般威严，可眼底多了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陛下有何吩咐？“她首起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疏离。
身后红衣使者向前半步，莲步轻移。在暗红海面上投下暖红的影子，发间的步摇随着动作轻颤，每一下都像在敲云烬的心。
”阿烬。“她的声音甜得发腻。
云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绯月，是她清除了她的记忆，将她变成守碑人。
天帝打了个响指，应龙长鸣，九条龙同时喷出龙息，将云烬团团围住。龙息里裹着定魂香，云烬只觉得识海一阵眩晕。此刻绯月的模样，瞬息万变。竟与记忆里的自己开始有七分相似。同样的红衣，同样的眉眼，连腕间的珊瑚镯都一模一样。
她后退一步，撞在玄冰柱上。
绯月轻笑一声，指尖弹出一缕银白情丝，缠上云烬的手腕。"你不记得了？三百年前，你在青丘救过被妖界暴君追杀的我；两百年前，我们一起在桃林里烤兔肉；一百年前，你说要陪我看遍六界的花开花落……"
云烬的手在抖。情丝像根温热的线，顺着血管往识海钻。她望着绯月，眼前突然浮现出零碎的画面——
青丘的桃林里，穿红裙的少女捧着烤兔肉，眼睛弯成月牙："阿烬，这肉烤得刚好，你尝尝？"
忘川底，少女握着她的手，哭着说："阿烬，他们要杀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烬海祭坛上，少女穿着玄色法袍，替她挡下天罚锁链，血溅在她脸上时，笑着说："阿烬，别怕，我在。"
云烬不相信这些记忆是真的，更不相信眼前的人，但是己然无法控制自己。
她捧起云烬的手腕，将两人的血混在一起。
云烬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她真是愚蠢。
她望着绯月手臂上的血痕，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寒冰洞的雪——那时她缩在角落，浑身青肿，是个穿红裙的少女捧着火盆坐在她对面，说："阿烬，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云烬的眼神逐渐失神。
绯月指尖轻轻抚过云烬后颈，漏出几分讥笑。被篡改记忆的可怜虫。
云烬的识海再次清明起来。她想起自己在青丘的童年，想起被封印在寒冰洞的三百年，想起绯月第一次带她逃出妖界时的笑容。那些被遗忘的温暖碎片，此刻正像春芽般破土而出。
此刻绯月正在面前，她的笑容像三百年前的桃花，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云烬，祭祀要开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