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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教学楼里的尘埃在狭窄窗格投下的光柱中飞舞。
空气里是陈旧的木头与灰尘混合的味道。
杨衍靠坐在冰冷墙角，手杖斜倚在褪色的墙皮上。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仿佛刚从溺水中挣扎上岸。
十秒的“安抚”带来的精神反噬，像无形的重锤砸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指尖微颤地划开那部老旧的智能手机。
屏幕亮起，荧光照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瞬间，无数条标着猩红“爆”字的推送如同嗜血的蝗虫，塞满了屏幕。
【爆！神鼎千金司沐野黑丝哥特妆当众强撩神秘瘸腿杨衍！现场视频！】
【人格分裂实锤！清冷女神VS哥特魅魔！十秒牵手切换人格！杨衍掌握关键密匙！】
【王小莽暴怒捶墙！手下小弟嘲讽杨衍反被怒斥！现场图！】
【杨衍5项99分，精神力却20分垫底之谜！十秒切换神技到底是透支还是隐藏？】
杨衍的指尖停顿在冰冷的屏幕上。
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些刺目的标题和下方飞速滚动的、充满恶意与猎奇的同学热议。
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那些“瘸子”、“废物”、“癞蛤蟆”的字眼，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分涟漪。
风暴来了。
比预想的更快，更猛。
‘神鼎千金’、‘社死’、‘强撩’...
这些词足够把司沐野架在火上烤。
王小莽...
他的目光在“王小莽暴怒捶墙”和“手下小弟嘲讽反被怒斥”的标题上短暂停留。
…有点意思，前线回来的人，果然不一样。
愤怒是真，但这份克制...看来深渊确实教会了他一些东西。
他察觉到了？还是仅仅出于见过战场的本能？
他的指腹无意识地着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司沐野指尖微凉又带着绝望的触感。
屏幕上，定格着他握住她手的瞬间，以及她之后那捂脸崩溃的画面。
杨衍的眼神沉了沉。
代价己经显现，他感受着身体的虚弱。
但这只是开始。
司家...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司紫轩...
他脑海中掠过关于神鼎集团大公子冷酷手段的零星传闻
唉…麻烦。
下午...还是继续去算卦得了。
他默默关掉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仿佛只是关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噪音源。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闭上眼，将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在尘埃飞舞的光影里，杨衍像一尊沉入阴影的石像，只有微蹙的眉心泄露着一丝凝重。
作为风暴的中心，此刻反而是一片死寂的虚弱。
……
学校体育器材储藏室的门被猛地关上。
沉重的闷响隔绝了外面世界喧嚣的余波。
却隔绝不了司沐野那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器械，散发着橡胶和金属的混合气味。
司沐野背靠着冰冷的铁质储物柜，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最终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死死攥着自己的Holly Kitty外壳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不敢看，却又无法不看。
指尖颤抖着点开那个名为“校园论坛”的图标，瞬间。
一模一样的猩红标题如同炸弹般在她眼前引爆！
【爆！神鼎千金既校花司沐野黑丝哥特妆当众强撩神秘瘸腿杨衍！现场视频！】
【人格分裂实锤！清冷女神VS哥特魅魔！十秒牵手切换人格！杨衍掌握密匙！】
【神鼎集团大小姐的玫瑰吊坠VS杨衍的瘸腿？神秘联系猜测！】
【王小莽暴怒捶墙！手下小弟嘲讽杨衍反被怒斥！现场图！】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过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刺穿她的心脏。
“神鼎千金”、“强撩”、“瘸腿”、“人格分裂”、“魅魔”、“社死”……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
构成了一场针对她最不堪瞬间的、赤裸裸的现场首播。
不…不要…为什么会有视频？！
角度为什么这么…这么…诡异。
她看到视频自动播放，精准捕捉到她主动伸手、杨衍回握、她眼神变化、以及…
那该死的、无法辩驳的、从耳根蔓延到整张脸、清晰无比的红晕！
还有最后捂脸崩溃的丑态！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她猛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强撩？我那是…那是失控！是求救！
人格分裂？
魅魔？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写？！
还有我的脸…红成那样…整个汉城都看到了…都看到了！
神鼎…爷爷…爸爸…妈妈…哥哥…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楚。
她感觉自己被剥光了钉在耻辱柱上，供所有人指指点点，嘲笑点评。
她颤抖着手，绝望地划着屏幕下方的同学热议。
那些“牵手十秒！”、“脸红是重点！”、“清冷女神害羞了！”、“这CP我磕了！”、“乐子大了”、“司家怎么看待自家大小姐当众…嗯…表白？”的评论。
如同无数双充满窥探和戏谑的眼睛，透过屏幕死死地盯着她，让她无处遁形。
磕CP？表白？不！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只是需要那十秒的清醒！杨衍…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她想起杨衍最后苍白如纸的脸和虚弱的脚步。
一丝微弱的愧疚和更深的难堪瞬间涌上心头。
他说过今天下午去找他算卦…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还是…这代价也包括他？我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一个特殊的加密家族群聊图标疯狂闪烁起来。
伴随着急促的震动，如同催命的符咒。
司沐野的心脏瞬间被攥紧，恐惧压过了羞耻。
她颤抖着点开。
几条冰冷、愤怒、玩味、担忧的信息瞬间跳了出来：
爷爷司空白：“年轻人，闹一闹无妨。”
哥哥司紫轩：“神鼎的脸都被她丢尽了！那个瘸子必须付出代价！”
父亲司康：“啧，丫头这眼光…倒是随我当年。”
母亲秦婉：“野野耳根红得滴血…那孩子脸色也白得吓人，这算什么安抚？”
尤其是哥哥司紫轩那句“那个瘸子必须付出代价！”
如同一把淬冰的匕首，狠狠捅进她混乱的思绪。
“不…不要…哥…别…”
司沐野再也承受不住，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啪”地一声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屏幕依然亮着，定格在家族群那令人窒息的信息上。
她蜷缩在器材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
隔绝那将她彻底撕碎的滔天巨浪和即将到来的、无法想象的风暴。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哥特妆容的残迹。
在死寂的储藏室里，只有她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泣声在回荡。
世界，在她眼中彻底崩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