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伴的岁月

深秋的晨雾还未散尽，训练场的青石砖上结着薄霜。张雪娇踮着脚尖绕过结冰的水洼，呵出的白气在鼻尖凝成细小水珠。她小心翼翼掀开粗布包袱，半块温热的红薯还残留着灶膛的余温——为了避开厨娘的目光，她凌晨就蹲在柴火堆旁守着。

远远望见那个黑色身影立在槐树下，斗篷被寒风掀起猎猎作响。"哥哥！等等我！"她踩着绣鞋跌跌撞撞跑过去，褪色的红头绳在发间晃成模糊的红影，"今早的霜能在石板上写字呢！你摸摸这红薯，还烫手......"话音戛然而止，绣鞋突然打滑，整个人像片落叶向前扑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后腰撞上一堵带着艾草气息的温热人墙。"下次看着路。"低沉的声音惊飞了槐树上的寒鸦，带着常年习武的沙哑。张雪娇仰起脸，正对上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少年耳尖泛红，别过脸时发梢扫过她发烫的脸颊。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她却咧嘴笑开，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龈："就知道哥哥最好了！"说着把烤红薯硬塞进他掌心，转身时没看见少年偷偷着沾了她体温的红薯皮。

隆冬腊月，训练场的槐树枝桠挂满冰凌。张雪娇裹着打满补丁的棉袄，睫毛上凝着白霜，却还在念叨："等开春了，我们去后山找野樱树好不好？听说......"话音被呼啸的剑风斩断，小哥的招式愈发凌厉，每次挥砍都卷起血沫飞溅。她咬着冻得发紫的嘴唇模仿步法，跃起时被积雪绊倒，膝盖在青石上磕出闷响。

"笨蛋。"少年收剑的动作快得惊人，三步并作两步将她从雪堆里拽出来。粗粝的手掌擦过她冻红的脸颊，带着练武人特有的温度。张雪娇却突然笑出声，指着他肩头的雪团："哥哥像个白胡子老爷爷！"回应她的是一方带着皂角香的帕子，轻轻按在她渗血的膝盖上。她瞥见少年耳尖通红，故意夸张地"嘶"了一声，果然换来他更用力的按压。

春去秋来，槐树的年轮又多了十圈。张雪娇开始学着女工，在昏暗的油灯下绣笨拙的蝴蝶。每当她举着绣品在小哥面前晃悠，少年总是冷着脸说"幼稚"，却任由她把绣坏的帕子缠在剑柄上。暴雨夜她发起高热，迷糊间感觉有人将凉毛巾敷在额头上，断断续续的叹息混着雨声："......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她费力地抓住那只微凉的手，含糊道："因为哥哥的剑......比月亮还好看......"

月圆之夜，练武场铺满银辉。张雪娇躺在石墩上数星星，突然瞥见小哥擦拭长剑的动作僵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腕间晃动的红绳——那是十年前系在他剑柄上的半截红头绳，此刻正与他新缠的布条交织缠绕。"哥哥，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歪着头，发间新换的红绸带随风轻扬，在月光下泛起细碎的光。

少年喉结滚动，月光在他侧脸投下温柔的阴影。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竹林里沉睡的夜莺。张雪娇忽然伸手握住他握剑的手，掌心的薄茧与他掌心的伤痕交错："没关系，等我们一起出去，我讲给你听。这次，换我保护你。"她晃了晃腰间新配的短剑，剑穗上坠着她绣坏的蝴蝶，在夜风中轻轻拍打他的手背。

夜风卷起落叶，掠过他们相触的指尖。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那些未说出口的誓言。十年光阴，那些藏在烤红薯里的温暖，跌跤时及时的搀扶，还有月光下交叠的身影，都化作记忆里最柔软的篇章。张雪娇仍在絮絮叨叨说着明日的计划，而小哥的剑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出小小的心形，又迅速被落叶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