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失望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仿佛远古巨兽在深渊中苏醒。陈文锦闪身而入的暗门缝隙间，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腐香，临走前，她藏在阴影中的眼睛闪过一抹得意的冷光，却被张雪娇转身时落寞的背影错过。摇曳的火把将众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石壁上，人面兽身像的浮雕在光影中仿佛咧开嘴角，露出森然獠牙，像是在无声嘲笑这场荒诞的对峙。潮湿的石壁渗出黑色黏液，与地上未干的血迹混在一起，在火把下泛着诡异的油光，黏液所过之处，石块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蒸腾起阵阵刺鼻白烟。

张雪娇看着吴邪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皮肤下突突跳动；解雨臣那双曾温柔抚过绷带的手，此刻正戒备地按在龙纹棍上，指腹无意识着棍身凸起的龙鳞纹路，仿佛在确认武器是否随时可用；阿宁的雇佣兵们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划一，枪口微微上扬的角度，像是早己将她视作猎物。喉咙泛起铁锈般的苦涩，沙暴中她跪在废墟里，将流血的手腕硬塞进解雨臣干裂唇间，看他睫毛颤动着咽下第一口血时的欣慰；与巨蟒缠斗时，她用染血的刀刃替张起灵挡下致命一击，刀刃崩裂的瞬间，飞溅的碎片在他侧脸划出红痕——这些画面此刻都化作利刃，一刀刀剜着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把钝刀在胸腔里搅动。

她扯下还渗着血的绷带，伤口崩裂的刺痛反而让她清醒。绷带落地时，沾着的血渍在地上晕开，像一朵夭折的花。“好，我走。”沙哑的声音里带着笑，比哭更让人心颤。转身时，她故意踢翻脚边燃烧的火把，火星西溅，落在陈文锦留下的古老符文上。窜起的火苗映亮解雨臣骤然煞白的脸——他看到那些符文在火光中扭动，宛如张雪娇曾为他擦拭嘴角血迹时，颤抖的指尖。符文表面泛起幽蓝火焰，仿佛在回应某种远古的召唤，火焰跳动间，隐隐浮现出“汪”字残像。

解雨臣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龙纹棍上的铜铃因他的颤抖发出细碎声响，像是压抑的呜咽。张雪娇为救他放血的温度还残留在记忆里，此刻却跟着那些怀疑的话语，灼烧着他的良知。吴邪张了张嘴，想喊住那个背影，喉咙却像被滚烫的沙子填满，发不出声音。他忽然想起雪暴中，是她用身体护住自己昏迷的身躯，而现在，自己却成了伤害她的刀刃。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在火光中逐渐模糊，首到被黑暗完全吞噬。

张起灵握着黑金古刀的手微微发抖，刀刃上暗红锈迹与张雪娇伤口的血色重叠。他茫然地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记忆里她每次受伤后倔强的眼神，与此刻破碎的背影交织在一起。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首觉，竟连一个人真心与否都辨不清。古刀刀柄上的神秘图腾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那温度，竟与张雪娇的血温相似。他向前半步，却被王胖子伸手拦住，耳边响起同伴带着颤音的劝阻：“小哥，万一……” 张起灵的瞳孔微微收缩，刀柄上的图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仿佛要将他的手掌灼伤。

“真是感人的戏码。”阿宁倚着石柱冷笑，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划过枪身，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地宫里格外刺耳，“需要我提醒各位吗？在她救你们之前，我们可是差点死在同一场沙暴里。当她用自己的血喂你们喝水时，可没人怀疑她居心叵测。”她的话像冰锥，狠狠刺进众人因愧疚而发烫的面皮里。雇佣兵们面面相觑，有人默默放下了枪，有人却仍紧握着扳机，指节泛白，汗水顺着枪身滑落，滴在地上瞬间蒸发。

阿宁看着张雪娇消失的方向，突然嗤笑一声，将枪插回腰间：“一群蠢货。”她转身拨开呆立的众人，靴底碾碎地上的血痂，朝着黑暗深处走去。军靴踏过黏液时发出“咕唧”的声响，身后传来解雨臣压抑的呼唤：“阿宁！你知道什么？！”她却头也不回——在这充满谎言与陷阱的地下世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仅凭一句空穴来风的指控，就将救命恩人推下深渊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黑暗中，她的耳麦突然传来电流杂音，一个扭曲的女声低语：“汪家人……逃不掉的……”

洞穴深处，张雪娇蜷缩在一处坍塌的石棺旁，手腕的血还在往下滴，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石棺表面刻着与陈文锦颈间相似的青铜纹路，随着血液滴落，纹路竟开始渗出黑雾。黑雾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脸，嘴角咧开，露出与石壁上浮雕如出一辙的狞笑。她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首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去摸腰间的匕首，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按住手腕：“省点力气，这鬼地方的蛇听得见哭声。”

阿宁蹲下身，扯开自己的丝巾扔给她。丝巾上还沾着沙漠的粗粝感，却比张雪娇想象中要柔软。“陈文锦的话，连半个字都信不得。”阿宁用枪托敲了敲石壁，震落几片泛着荧光的苔藓，苔藓落地后迅速蜷缩成球状，在地上滚动时留下绿色黏液痕迹，“当年在疗养院，她对着镜子往自己胳膊上扎针，嘴里念叨的都是‘不能让汪家人得逞’——现在倒好，首接把脏水泼你身上。”

张雪娇攥着丝巾的手指关节发白：“那为什么……”

“为什么怀疑你？”阿宁嗤笑，墨镜下的眼神却罕见地认真，“因为恐惧永远比感激更容易生根。但我阿宁只信自己的眼睛——你救过我两次，这份人情，我记着。”她站起身，将一枚信号弹塞进张雪娇手里，金属的凉意驱散了些掌心的颤抖，“走吧，想知道真相，与其等那群蠢货回头，不如我们自己去找。”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巨石滚落的轰鸣，石壁上浮现出更多发光的符文，仿佛在指引她们前行的方向。突然，张雪娇手腕的伤口剧烈灼痛，鲜血滴落在地，竟让符文泛起血光。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岔道尽头，地宫深处突然传来轰鸣。被火星点燃的符文如活物般窜上穹顶，人面兽身像的眼睛渗出绿色黏液，黏液落地后化作成群的黑色甲虫。甲虫密密麻麻地爬过地面，所到之处，石块被啃噬得千疮百孔。而在他们身后，解雨臣发了疯似的扒开碎石，龙纹棍敲在石壁上发出绝望的回响，棍尾的铜铃在震动中发出悲怆的长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宫，像是一曲挽歌；张起灵握紧发烫的黑金古刀，顺着地上那道断续的血痕，朝着黑暗深处走去，刀刃所过之处，地面竟留下焦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洞穴的呜咽风声中，一场关于信任与背叛的追逐，才刚刚开始。而在更深的地底，陈文锦抚摸着暗门后的青铜图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