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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潮气还在青砖缝里打转，吴山居的铜环门扣突然发出清脆声响。张雪娇咬着桂花糕探头张望，就见一袭月白长衫的解雨臣立在檐下，油纸伞尖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水花，发间羊脂玉簪映着天光，倒比西湖的晨雾还要清冷三分。那身苏绣长衫随着动作轻摆，金线勾勒的缠枝莲纹若隐若现，连衣角的盘扣都是翡翠雕琢的并蒂莲，窄腰广袖衬得整个人风姿绰约，睫毛下投着阴翳，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矜贵。他身后两名黑衣随从捧着檀木匣，箱角铜饰在雨幕中泛着冷光，隐约可见箱面刻着的解家纹章。
“这是我小青梅，小花！”吴邪不知何时从内堂窜出来，带着一身书卷气的长衫下摆还沾着墨迹，显然刚在研究帛书。他一把揽住解雨臣肩膀，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踉跄了半步才站稳。他浑然不觉，转头朝张雪娇挤眉弄眼：“厉害吧？解家当家，新月饭店话事人，身手比我三叔还狠，上个月还在老城区摆平了......”
“美人姐姐！”张雪娇手里的糕点差点飞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油纸伞歪到一边，裙摆还沾着方才给多肉浇水时溅上的泥点。她腰间缠着的红绳随着动作晃动，上面系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你可算来了！吴小狗说新月饭店的账都归你管，以后我要换陨铁剑，再给小哥打个刀鞘，用你家最好的玄铁......”
话音戛然而止。解雨臣抬眸瞥来的眼神冷得能凝结雨丝，眉间朱砂痣随着动作轻颤，倒像是滴在宣纸上的一滴血。他喉结微动，愣是把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修长手指攥紧伞柄，骨节泛白，伞面上的青竹纹路都快被捏变形。随从们见状悄悄后退半步，低头忍住笑意。
“我是男的。”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浸过冰窖。话音未落，伞骨己经闪电般抵住吴邪后颈，苏绣广袖下暗藏的机关袖箭弹出半截，闪着寒芒。吴邪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别别别！我错了！上次在新月饭店，要不是你......”
“再胡说，把你舌头割下来喂鱼。”解雨臣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但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薄红。吴邪抱头鼠窜，慌乱中撞翻了廊下的青瓷花盆，泥土溅在解雨臣绣着金线的鞋面上。张雪娇憋笑到肩膀发抖，余光瞥见张起灵倚在门框上，手中擦拭黑金古刀的动作未停，唇角却罕见地勾起极浅的弧度，刀刃映出的倒影里，那双冷峻的眼睛竟添了几分暖意，连带着刀镡上的饕餮纹都显得柔和了些许。
“叫我解雨臣。”解雨臣收伞的动作行云流水，竹骨敲在门槛上发出闷响，惊得梁上燕群扑棱棱乱飞。张雪娇吐了吐舌头，瞥见对方广袖下若隐若现的银线绣纹——正是上次在鲁王宫见过的，能捆住尸鳖王的机关袖箭。她刚要开口调侃，二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夹杂着吴邪杀猪般的惨叫：“小哥！我就摸了下你的多肉！别拿黑金古刀啊！那株虹之玉我赔你三盆！”
解雨臣眉峰狠狠一跳，嘴角不受控地抽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未等他开口，张雪娇己拽着他往内堂走，手腕上的铜铃撞出一串杂乱声响：“别管他们！快看看我新画的驱邪符，用你家古董店的朱砂画的，算预支赞助费！昨天我在符纸里加了雄黄粉，对付尸蹩效果加倍！”穿过天井时，他余光瞥见吴邪被张起灵拎着后衣领拖过走廊，脚边还散落着多肉的断枝，活像只被拎起的流浪猫，嘴里还在喊：“小花救我！”
茶盏搁在梨木桌上时，解雨臣端着青瓷杯的手悬在半空——张起灵正巧拖着吴邪从楼梯拐角现身，黑金古刀的刀鞘还抵在吴邪后颈，而罪魁祸首手里仍攥着半截被掰断的虹之玉枝条，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小花，你来得正好！快劝劝小哥，这株虹之玉真不是故意弄断的！”解雨臣抿了口茶，烫得舌尖发麻，却硬生生把呛咳憋成了剧烈的咳嗽，耳尖红得滴血，连带着脸上的朱砂痣都鲜艳了几分。
张雪娇立刻展开符纸铺满半张桌面，朱砂字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最上方那张符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其中戴墨镜的被红线捆成粽子，旁边还写着“防黑瞎子专用”。“金主爸爸你看！这张能防火，这张专克尸蹩，还有这个！”她突然凑近，解雨臣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混着桂花香的硝烟味，“给你画的专属款，能防黑眼镜那家伙偷摸你发簪。上次在拍卖会，我亲眼看见他......”
解雨臣端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绣着金线的袖口上。他猛地起身时，广袖扫翻了砚台，墨汁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张雪娇眼疾手快扯住他衣袖，却听“刺啦”一声——苏绣袖口生生被撕出道裂口，露出底下冷白的皮肤。
“对、对不起！”张雪娇举着布条手足无措，布条上歪歪扭扭的针脚还带着未干的朱砂。解雨臣看着她掌心沾着的朱砂，和布条上不成形的并蒂莲，太阳穴突突首跳。一旁的吴邪憋笑到肩膀颤抖，突然凑过来指着布条：“小花你看，这并蒂莲绣得像不像小哥给雪娇姐烤焦的肉串？上次在沙漠......”
暮色漫进窗棂时，解雨臣终于忍无可忍扣上瓷杯，指节重重敲在桌面，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泛起涟漪：“张雪娇，明日到解家老宅。”他顿了顿，耳尖泛着可疑的红，“带、带够符纸。”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吴邪的哀嚎：“小花别走啊！我新淘的战国帛书还没给你看！上面的符号和小哥说的......”
解雨臣攥紧破碎的袖口，听着身后传来的铜铃乱响和哄笑声，第一次觉得自己精心打理的发髻都要被气散了。首到走出三条街，他才发现那截露出的袖口，不知何时被人悄悄系上了条绣着并蒂莲的红绳，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故意气他的。随从们看着当家主子耳尖的红晕，默默低头，把笑意藏进了雨声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