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思念

青铜门闭合的刹那，数十只人面鸟在头顶盘旋，羽翼划破寒风的尖啸声中，她忽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喉间腥甜的血沫，竟有种久违的畅快。

腰间铜铃早己在混战中碎裂，她反手抽出藏在披风内衬的软剑。剑身泛着暗紫色冷光——那是用她十年前在苗疆交换的陨铁所铸。第一只人面鸟俯冲而下时，她旋身避开利爪，剑锋精准刺入其脖颈脆弱处，墨绿色的毒血溅在她手背，灼烧出细密的水泡，她却恍若未觉，扬手将尸体甩向空中，化作吸引鸟群的诱饵。

“来啊！”她仰头大笑，发丝被风雪和鲜血黏在苍白的脸上，“张家的看门狗，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条命！”软剑舞成血色弧光，每一次挥砍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第七只人面鸟的尖喙擦过她锁骨，她却趁机抓住其羽翼，借力跃上半空，以剑为刃首首贯穿鸟腹，人与鸟一同坠落在冰棱上，溅起的血珠瞬间凝结成冰晶。寒风吹过她开裂的唇角，咸腥的血混着雪水滑入喉间，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记忆在厮杀中翻涌。看着那些披着道袍的长老们将孩童按在青铜祭坛上，嘴里念着冠冕堂皇的“守护之责”。张弗林为了保护他逃出雪地，最后他自己孤零零的死在了张家古楼，此刻与眼前张起灵的背影重叠。他明明也是被诅咒的“容器”，为何却让她甘愿用命守护？

当第三十七只人面鸟撕开她大腿的动脉，温热的血喷涌而出，在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张雪娇靠着半截冰柱缓缓滑坐下去，手中软剑却仍保持着防御的姿势。鸟群似乎察觉到她的虚弱，开始盘旋着逼近，幽蓝的毒光映在她瞳孔里，宛如无数鬼火。她强撑着用剑身支撑身体，却听见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伤口涌出的血在寒风中迅速凝固，将残破的衣料与皮肉死死黏在一起。

“张起灵……”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铁锈味的同时，想起荒漠里他盯着篝火发呆的模样——那是她故意把烤焦的肉串塞进他手里，看他无奈又隐忍的神情；想起长白山下，他为她挡住人面鸟利爪时，手臂肌肉紧绷的温度。“你最好别死在门里……”她的身音被风雪撕成碎片，最后的符咒在掌心燃烧，烫得皮肤滋滋作响。她猛地跃起，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然冲进鸟群，软剑在漫天血雨中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却在触及鸟群的瞬间，被毒血腐蚀得寸寸崩裂。

张雪娇重重摔在冰面上，西肢像被抽走骨头般绵软。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生命正随着身下蔓延的血迹缓缓流逝。寒风卷起她染血的碎发，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张起灵站在篝火旁，垂眸擦拭着黑金古刀，抬头时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原来……是这样啊……”她喃喃自语，嘴角溢出的血泡在脸颊炸开，想起自己总笑话他像块冷石头，却在无数个深夜里，被他悄悄盖上的披风暖透了心窝。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生命正随着身下蔓延的血迹缓缓流逝。寒风卷起她染血的碎发，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张起灵站在篝火旁，垂眸擦拭着黑金古刀，抬头时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喉间涌上的血沫让她呛咳起来，记忆却不受控地扎进更深的黑暗里。襁褓中的自己被扔在张家孤儿院的柴房，冻僵的手指攥着半块羊脂玉，玉上刻着模糊的"雪"字。那些穿着藏青色长袍的成年人从不叫她名字，只用木勺敲打铁盆的声响指挥她干活，冻裂的手背常被塞进雪堆里惩罚。首到七岁那年，她躲在祠堂梁上偷学经文，被巡视的张也成撞见——那个总板着脸的老匠人，竟用粗糙的手掌替她擦掉冻疮流脓的血痂。

"师父..."她无意识地呢喃，眼前浮现出老匠人在锻造房教她磨剑的场景。张也成总说她的掌心有罕见的朱砂痣，是能镇住青铜门煞气的命数，却在她十五岁那年突然失踪，只留下一封血书："勿寻，守好玉佩，等有缘人。"此刻颈间的玉坠硌着冰面，她才惊觉那半块玉佩的纹路，竟和张起灵第一次拿出的家族令牌严丝合缝。

鸟群的尖啸声里，她想起三个月前在荒漠客栈，张起灵推开她递去的水囊时，眼里全然的陌生。那时她才明白，这个被张家血脉诅咒的男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遗忘过去。可她偏要跟着，看他在篝火旁青铜刀的专注，看他在沙尘暴里下意识将她护在石缝后的僵硬背影——哪怕他记不得她是谁，那些本能的温柔也骗不了人。

最后一道符咒在掌心熄灭，她感觉身体正在变轻。恍惚中，张也成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娇娇，记住，张家的血不只有诅咒..."她想笑，却咳出更多血沫。原来师父说的有缘人，是那个明明被命运反复磋磨，却仍会为陌生人挡刀的傻瓜；原来自己追寻半生的温暖，早就在无数个他忘记的瞬间，悄悄生根发芽。

当人面鸟的利爪即将触碰到她瞳孔时，她忽然看清冰层里自己的倒影——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就像当年在锻造房里，第一次成功打出红热铁花时那样。而远处的青铜门，似乎在风雪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像是谁在门内，轻轻念了一句被遗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