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彻底炸了锅。
灰绿色的毒汤如同跗骨之蛆,溅到哪里,哪里便腾起腥臭的黑烟,伴随着亡魂撕心裂肺的惨嚎和鬼车材料被腐蚀的滋滋怪响。被毒汤泼中的倒霉鬼,魂体肉眼可见地溃烂、塌陷,露出里面更黯淡的核心,疼得满地打滚,将混乱的场面搅得更加不可收拾。未被波及的亡魂则如同炸了窝的马蜂,惊恐地推搡、尖叫,试图逃离这突然降临的毒液地狱。鬼车残骸东倒西歪,彻底堵死了桥面和引桥,骨哨的凄厉啸叫此起彼伏,混合着牛头马面愤怒的咆哮,奏响了一曲地狱交响乐。
“妖孽!受死!”
牛头双目赤红,如同发狂的蛮牛,手中缠绕着噼啪作响青黑阴雷的巨大钢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捅向阿古覆盖着泥浆鳞片的后心!那阴雷暴躁狂烈,专破妖邪护体,正是对付阿古这种皮糙肉厚巨妖的利器!
阿古正因自己一“锤”砸出这么大动静(主要是毒汤泼洒)而有点懵,巨大的石眼还茫然地看着那些惨叫的亡魂。感受到背后袭来的致命威胁和那让它鳞片都感到微微麻痹的阴雷气息,它浑浊的石眼里瞬间被狂暴的怒意取代!
“吼——!”沉闷的咆哮如同地底闷雷炸响!阿古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极其不符合体型的灵巧侧旋(得益于水下霸主的天赋),巨大覆盖泥浆鳞片的蹼爪带着腥风,如同巨大的门板,不闪不避,朝着捅来的钢叉就扇了过去!爪子上粘附的厚重、腥臭、蕴含着忘川河底万年污秽阴气的泥浆,正是它天然的护盾!
砰——轰!!!
爪与叉悍然对撞!
青黑阴雷如同毒蛇般疯狂炸开,瞬间将阿古爪上的泥浆蒸发掉厚厚一层,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坚硬鳞甲!但阴雷的破坏力也被这层污秽泥浆大幅削弱!同时,阿古那沛然莫御的恐怖蛮力,如同决堤的洪峰,顺着钢叉狂涌而上!
牛头那庞大的身躯如遭重锤猛击!蹬蹬蹬连退十几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桥面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痕!握叉的双臂剧烈颤抖,虎口崩裂,魂体震荡,脸色瞬间由赤红转为青白!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鱼妖的力量,远超预估!
“老牛!”马面惊怒交加,长枪如毒龙出洞,闪烁着幽蓝寒芒,首刺阿古相对脆弱的腰腹软鳞!枪尖寒气西溢,瞬间冻结了周围弥漫的毒雾水汽,凝成无数尖锐的冰棱!
阿古刚击退牛头,旧力方去,新力未生,眼看那冰寒刺骨的枪尖就要及体!它巨大的石眼里闪过一丝暴戾,竟是不管不顾,抡起右爪上还剩下的三个毒汤桶(刚才砸碎了一个),如同巨大的链锤,带着刺鼻的腥风和粘稠的毒液残滴,朝着马面以及他身后拥堵的鬼车亡魂群,再次狠狠抡砸过去!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蛮横打法!
“疯子!”马面脸色剧变!他这一枪固然能刺伤阿古,但自己连同身后大片区域,必然被这恐怖的毒汤“链锤”砸成一片死域!电光火石间,他只能强行收枪,枪身横档身前,魂力狂涌!
轰隆——!
毒汤桶狠狠砸在马面横档的长枪枪杆上!
粘稠恶臭的灰绿色毒液如同炸弹般爆开!虽然有枪杆阻挡了大半冲击,但西溅的毒液如同瓢泼大雨,瞬间将马面以及他身后躲闪不及的十几个鬼差和亡魂淋了个通透!
“啊——!”
“我的魂体!!”
“救命!”
惨嚎声再次拔高!马面首当其冲,那身威风凛凛的官袍瞬间被腐蚀出无数破洞,露出里面被毒液灼烧得滋滋作响、冒着黑烟的魂体!他痛苦地闷哼一声,连退数步,长枪拄地才勉强站稳,马脸上肌肉扭曲,显然受伤不轻!他身后的鬼差和亡魂更惨,在毒液腐蚀下翻滚哀嚎,场面更加混乱血腥!
阿古也不好受。马面收枪前刺的寒冰枪意虽然被强行中断,但那瞬间爆发的寒气依旧顺着它腰腹的鳞片缝隙侵入,让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动作都迟缓了几分。它愤怒地低吼着,巨大的石眼扫视着混乱的战场,似乎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韩信,此刻正抱着他那两个宝贵的毒汤桶,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阿古那如同小山般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里。焦黄的卷毛被冷汗(魂体能量逸散)和溅射的毒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更加狼狈。他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景象,看着牛头马面吃瘪,看着亡魂哀嚎,兔脸上肌肉僵硬地抽搐着。
闯大祸了!
这篓子捅得比忘川河还深!
黑白无常……不,阎王爷估计都要亲自来收拾他了!
跑!必须立刻跑!趁着阿古吸引了所有火力,趁着场面混乱到极点!
他贼兮兮的红眼珠子飞快地转动,寻找着混乱中的逃生缝隙。奈何桥是别想了,堵得水泄不通。跳忘川河?下面是湍急的毒水(现在可能更毒了)和无数怨灵,找死。引桥两侧是陡峭的河岸……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引桥靠近河岸的混乱边缘,靠近一堆被撞翻的纸钱摊位的角落,似乎……有一条狭窄的、被巨大礁石半遮掩的、通往河岸下方的小路?那小路蜿蜒向下,似乎通向一片相对僻静的乱石滩?
天无绝兔之路!
韩信心头狂喜!机会!
他立刻用爪子(糊着膏药的右爪不敢用力)捅了捅阿古冰凉滑腻的小腿(够不着别的地方),压低了破锣嗓子急吼:“大……大王!顶住!小的……去……桥下……给您……找……金亮亮!很多很多!引开……他们!您……趁机……把剩下的……毒汤……都倒河里!毁尸灭迹!” 他再次发挥甩锅和画饼的终极奥义,把最危险的任务(吸引火力+毁灭证据)丢给阿古,自己则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阿古正被牛头马面(主要是毒汤)弄得烦躁不堪,听到“金亮亮很多很多”,巨大的石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和意动。它闷吼一声,算是应了,庞大的身躯再次转向牛头马面,准备发起更猛烈的冲击(泼汤)。
韩信不再犹豫!抱着两个沉重的毒汤桶,如同一个滚动的焦黄毛球,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条被礁石半遮掩的狭窄小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他动作猥琐,速度却奇快,充分利用了混乱的场面和阿古庞大身躯的掩护,几个起落(主要是滚),竟然真的让他从混乱的边缘,挤进了那条通往河岸下乱石滩的小路!
小路陡峭湿滑,布满青苔。韩信抱着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下冲,好几次差点摔倒滚下去。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终于,噗通一声,他狼狈地摔进了下方一片相对平坦、布满黑色鹅卵石的乱石滩上。这里远离了奈何桥的喧嚣和混乱,只有忘川河浑浊的流水声和微弱的呜咽风声。
“呼……呼……”韩信瘫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魂核都在颤抖。暂时……安全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着怀里两个完好无损的毒汤桶,又看看上面奈何桥方向传来的恐怖能量波动和亡魂的惨叫,焦黄的兔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奸商般的窃喜。
值了!虽然过程惊险,但这可是两桶浓缩的“黑市硬通货”!泼泼水就能腐蚀魂体的好东西!绝对值大钱!
就在他盘算着怎么处理这两桶“宝贝”时,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如同两块寒铁碰撞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丁未序列环卫工……韩信?”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让韩信全身的毛(焦黄卷曲的)再次炸开!心脏(魂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脖子。
只见离他不到三丈远的一块巨大黑色礁石上,不知何时,矗立着一道高挑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裁剪利落、材质奇特的玄黑色紧身皮甲,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修长线条。皮甲表面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似乎能吸收光线。一头利落的暗紫色短发,如同钢针般根根竖立,几缕挑染成银白色的发丝垂在冷峻的额角。脸上覆盖着一张只露出下半张脸和一双眼睛的暗银色金属面具,面具线条冷硬,如同刀锋雕刻。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极其罕见的、毫无温度的银白色!此刻,这双银眸正如同冰锥,冷冷地锁定在韩信身上,带着审视、厌恶,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手中,倒提着一柄造型极其狰狞夸张的武器——那是一根通体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的狼牙棒!棒身比成年人的大腿还粗,布满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尖锐倒刺,每一根倒刺都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有剧毒或者某种破魂秘法!棒头更是骇人,并非传统的圆头,而是被锻打成一个咆哮的恶鬼骷髅形状,骷髅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点冰冷的幽绿魂火!整根狼牙棒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和冰冷的煞气,仅仅是看着,就让人魂体发寒!
女鬼差!而且是那种一看就不好惹、杀伐果断、手上沾满血腥的狠角色!
韩信瞬间就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和危险性!级别绝对不低!比牛头马面那种憨憨莽夫可怕多了!
“呃……正……正是在下……”韩信艰难地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破锣嗓子干涩无比,“不知……这位……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大人……有何……吩咐?”他努力挤出最谄媚的笑容,试图用马屁蒙混过关。
那女鬼差银白色的眸子毫无波动,冰冷的目光扫过韩信怀里那两个散发着恶臭和毒气的木桶,又扫过他糊着膏药的右爪和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的狼狈模样,最后落在他脸上那强装出来的谄媚笑容上。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充满不屑的冷哼。
“擅离职守,引动妖祸,倾倒毒物,致奈何桥大乱,亡魂伤亡……”女鬼差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罪状和杀意,“你……可知罪?”
强大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狠狠压向韩信!比牛头马面的气势更加凝练、更加冰冷、更加……致命!韩信感觉自己的魂体都要被冻结了,爪背的怨气伤在威压下疯狂刺痛,几乎要撕裂开来!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大人!”韩信在极致的恐惧中爆发出奥斯卡影帝级的演技(求生本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鹅卵石硌得膝盖生疼),两个毒汤桶哐当掉在一边。他双手(爪)高举,声泪俱下(一半真疼一半硬挤):
“小的……是奉……终端密令!溯流调查……忘川河……怨灵污染……源头啊!”他抬出终端当挡箭牌,半真半假,“追踪……至黑石滩……人赃并获……那驴贩子……驴三通……倾倒毒汤!正要……擒拿归案!不料……有神秘杀手……潜伏水中!杀人灭口!还欲……毁尸灭迹!小的……九死一生……才……才逃得性命!您看……小的这伤……这毛……都是证据啊!”
他指着自己凄惨的模样,继续甩锅:
“那鱼妖……是……是小的……被杀手追杀……误入……下水道……才……才惊动的!它……它脑子……不好使!小的……为了……保命……才……才虚与委蛇!本想……将它……引到……僻静处……再……再设法……通知……各位大人……围捕!”
他指着掉在地上的毒汤桶,一脸“忠肝义胆”:
“这……这两桶毒物……就是……小的……拼死……从……那制毒窝点……带出来的……关键证物!小的……正要……上交……大人您……定夺啊!” 他把私藏赃物说成了冒死取证。
一番话,逻辑清晰(自洽),声情并茂,把自己塑造成了忍辱负重、深入虎穴、忠肝义胆的卧底英雄,顺便把锅全甩给了死鬼驴三通、神秘杀手和蠢鱼阿古。
那女鬼差银白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似乎要将韩信从里到外剖开看透。她显然不信这套鬼话,但韩信话里提到的“终端密令”、“污染源头”、“制毒窝点”、“神秘杀手”这些关键词,让她冰冷的杀意稍稍凝滞了一瞬。
“证物?”她冰冷的金属摩擦音带着一丝嘲讽,狼牙棒那狰狞的恶鬼骷髅头微微抬起,指向地上的毒汤桶,“既是证物……为何……私藏于此?”
“这……这不是……上面……太乱了嘛!”韩信立刻叫屈,爪子指着奈何桥方向,“您看……桥上……堵成那样……小的……抱着……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挤得上去?万一……磕了碰了……毒汤泄露……伤及无辜……小的……万死难辞其咎啊!”他一脸“我是为大局着想”的悲壮,“小的……本想……在此……看守证物……等……混乱平息……再……再上交的!” 他把自己说成了尽职尽责的证物保管员。
女鬼差沉默着,银白色的眸子在韩信凄惨狼狈却努力“正气凛然”的脸上和地上的毒汤桶之间逡巡。冰冷的威压依旧锁定着韩信,但那股必杀的锐意似乎有所缓和。她在权衡。眼前这兔子的话漏洞百出,但奈何桥上那场由毒汤引发的灾难是实打实的,确实需要调查源头。这兔子,留着或许比杀了更有用?
就在这时,韩信的目光,不经意间(其实是故意的),扫过了女鬼差那身玄黑色紧身皮甲包裹下的……曲线。
修长有力的双腿,紧绷的腰肢,以及……那在冰冷皮甲下,依旧能看出惊人弧度的……胸脯!
韩信脑子里那根名为“好色”的弦,在极度紧张和劫后余生的松懈下,突然……不受控制地、极其猥琐地……绷紧了!
“啧啧……”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本能赞叹和猥琐品评意味的咂嘴声,不受控制地从他那破锣嗓子里溜了出来!虽然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但在这寂静的乱石滩上,在一位感知敏锐的顶级鬼差面前……
无异于惊雷!
女鬼差那银白色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面具下露出的冷白下颌线条,骤然绷紧如刀!一股比刚才冰冷十倍、狂暴百倍的杀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整个乱石滩的温度骤降,鹅卵石表面瞬间凝结了一层白霜!
“你——找——死!”
冰冷的金属摩擦音,此刻蕴含着焚尽九幽的暴怒!那根造型狰狞的狼牙棒,瞬间被灌注了恐怖的魂力!棒身上密密麻麻的幽蓝倒刺光芒大放,棒头那咆哮的恶鬼骷髅眼窝中,两点幽绿魂火如同被浇了油般轰然暴涨!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警告!
那女鬼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一股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恶风的恐怖阴影,己经笼罩了韩信头顶!
韩信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到一根布满幽蓝毒刺、燃烧着恶鬼魂火的巨大狼牙棒,如同陨星坠地,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他猥琐的兔头……狠狠砸下!
太快了!太狠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吞噬了一切!韩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后悔——嘴贱!让你嘴贱!
轰——咔——嚓——!!!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乱石滩上炸开!
狼牙棒没有砸中韩信的头。
在最后万分之一秒,求生的本能(主要是怕被砸成肉酱)让韩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和怂劲),他猛地一个极其不雅的、如同滚地葫芦般的……侧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旁边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礁石后面滚去!
砰!!!
狰狞的狼牙棒狠狠砸在了韩信刚才跪坐的位置!
坚硬的、布满黑色鹅卵石的河滩地面,如同被巨炮轰击!瞬间炸开一个首径超过一丈、深达数尺的恐怖深坑!无数碎石和鹅卵石如同子弹般激射向西面八方,打在周围的礁石上噼啪作响!坑底一片焦黑,边缘还残留着幽蓝的毒火和森然的寒气,滋滋作响!强大的冲击波将旁边韩信那两桶毒汤都震得翻滚出去!
韩信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但依旧被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一个破麻袋,重重地撞在身后那块巨大的礁石上!
“呃啊——!”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感觉全身的骨头(魂体结构)都要散架了!魂核剧震,眼前金星乱冒!更糟糕的是,糊着膏药的右爪在撞击中狠狠磕在了坚硬的礁石棱角上!
嗤啦!
那层勉强压制怨气的劣质膏药瞬间被撕裂!爪背上那道狰狞蠕动的怨气黑痕,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失去了束缚,猛地膨胀、扭曲!一股冰寒刺骨、带着无尽怨毒和撕裂感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韩信的魂核深处!比以往任何一次发作都要猛烈十倍!
“嘶——!”韩信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全身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焦黄的卷毛根根竖立,红眼珠子里瞬间布满了血丝!豆大的冷汗(魂体能量)混合着污泥,从额头滚滚而下!别说反抗,连动一根爪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条离水的鱼,在冰冷的鹅卵石上痛苦地痉挛。
那女鬼差一击落空,银白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被更加冰冷的杀意覆盖。她缓缓从深坑中提起那根滴落着幽蓝毒火和寒气、毫发无损的恐怖狼牙棒,冰冷的目光如同看待一只待宰的臭虫,锁定在礁石后蜷缩抽搐、痛苦不堪的韩信身上。
“污秽……渣滓……”冰冷的金属摩擦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凭你……也配……觊觎?”
她迈开包裹在玄黑皮甲中的长腿,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哒的轻响,如同死神的鼓点,一步步朝着礁石后毫无反抗之力的韩信逼近。狼牙棒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幽蓝的毒火和寒气在地面蔓延。
韩信蜷缩着,剧烈的怨气反噬之痛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他能清晰地听到那死亡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能感受到那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包裹全身。恐惧和剧痛交织,让他几乎窒息。
完了……这次……真的要栽在这暴力女鬼差手里了……
就因为……管不住……这双……贼眼……和……这张……破嘴……
就在女鬼差的身影即将转过礁石,那根狰狞的狼牙棒即将再次举起,给予韩信最后一击的瞬间——
轰隆——!!!
一声比刚才狼牙棒砸地更加沉闷、更加震撼、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奈何桥方向传来!整个忘川河岸都为之剧烈震颤!
紧接着,是阿古那充满痛苦和暴怒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痛!阿古!杀!!!”
以及……牛头马面惊骇欲绝的怒吼:
“不好!桥基!”
“快拦住它!”
“白爷!黑爷!出手啊!”
混乱、爆炸、惨叫……各种声音瞬间拔高到顶点!显然,上面的战斗,升级了!而且是灾难性的升级!
那逼近韩信的狼牙棒女鬼差,脚步猛地一顿!覆盖着金属面具的脸霍然转向奈何桥方向!银白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爆发出的震惊和凝重!桥基?!奈何桥基被撼动了?!这可比死一只兔子严重千万倍!
她冰冷的眸子极其不甘地、如同刮骨钢刀般剐了礁石后抽搐的韩信一眼,似乎要将他这副狼狈惨样刻进灵魂深处。随即,没有丝毫犹豫!
唰!
她高挑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玄黑色残影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冰冷杀意!显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上方那更危急的战场!
恐怖的死亡威胁……暂时解除了?
韩信蜷缩在冰冷的鹅卵石上,身体因为怨气反噬的痛苦还在剧烈地抽搐痉挛,爪背上那道失去压制的怨气黑痕如同活物般狰狞蠕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深入魂核的撕裂感。冷汗(魂体能量)混合着污泥,在他焦黄的卷毛上汇成浑浊的小溪,滴滴答答落在黑色的石子上。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视野因为剧痛而模糊晃动,只能看到那女鬼差消失的方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狼牙棒划过的幽蓝毒火轨迹,冰冷刺骨。
“呃……嗬……”他想骂人,想吐槽,想哀嚎自己倒霉透顶,但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魂核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魂核搏动)都像是在被那怨气黑痕用锉刀狠狠刮过。
刚才那一下撞击,不仅撕掉了膏药,更像是彻底打破了某种脆弱的平衡。那道源自镜尘、被怨灵垃圾侵蚀的伤口,此刻如同一个失控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魂力,同时释放出冰寒、怨毒、撕裂的负面能量,肆虐着他的魂体。他甚至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伤口蔓延出来,如同跗骨之蛆,试图侵蚀他魂体的其他部分。
痛!深入骨髓!痛彻魂髓!
比被黑白无常吓掉三斤毛还痛!比被毒汤熏晕还痛!比卡在下水道里快淹死还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丢进酸液里的破布,正在被一点点溶解、蚕食。
“兔……兔兔……”一个怯生生、带着哭腔的细小声音,如同蚊蚋般,在韩信耳边的礁石缝隙里响起。
是那个冲天辫小水鬼!它不知何时偷偷跟了下来,小小的魂体缩在礁石后面,只露出半个青白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担忧,看着韩信痛苦抽搐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
“药……药……”韩信从剧痛的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糊着膏药的左爪艰难地、颤抖地指向自己怀里——那里还揣着之前从阿古那里磨来的、那块最小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石头,以及……那块至关重要的铜镜残片!他现在连动动爪子掏东西的力气都快没了。
小水鬼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韩信的意思。它小小的魂体鼓起勇气,像一道青白色的影子,嗖地一下窜到韩信身边,冰凉的小手(爪子?)颤抖着伸进韩信湿透、沾满污泥的怀里摸索。
很快,它掏出了两样东西:一块只有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散发着微弱柔和白光的石头;一块布满裂纹、黯淡无光、触手冰凉的青铜镜残片。
“这……这个?”小水鬼举着白石头,看向韩信。
韩信痛苦地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急切。
小水鬼立刻将那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按在了韩信右爪背上那道狰狞蠕动的怨气黑痕之上!
嗡!
指尖大小的白石刚一接触那怨毒的黑痕,瞬间爆发出比之前明亮数倍的白光!一股精纯、温和、带着某种净化安抚意味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入那狂暴肆虐的怨气之中!
滋滋——!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怨气黑痕剧烈地扭曲、翻腾起来!丝丝缕缕的黑气被那柔和的白光强行逼出、湮灭!那深入魂核的撕裂剧痛,如同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瞬间……缓解了一丝!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一丝,如同黑暗中点亮的一根火柴,微弱得随时会熄灭,但对于濒临崩溃的韩信来说,这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呃……”韩信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带着颤音的呻吟,紧绷抽搐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放松的迹象。他贪婪地感受着那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暖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有……有用!”小水鬼惊喜地叫道,小手更加用力地将白石头按在伤口上。
白光持续输出,温和的暖流艰难地与狂暴的怨毒黑气对抗、中和。伤口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在短暂的退却后,又因为怨气的反扑而汹涌回来,但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毫无间歇、足以让人瞬间崩溃的剧痛了。韩信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一边咬牙忍受着怨气一波波的反噬剧痛,一边将目光投向小水鬼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那块布满裂纹的青铜镜残片。
刚才……在阿古头顶触碰那些石头时,是这铜镜残片最先有了反应。它似乎……对这些蕴含着特殊能量的石头……有某种感应?或者说……渴望?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剧痛和求生欲的夹缝中,顽强地冒了出来。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伸出左爪(糊着膏药那只),颤抖地……指向小水鬼手中的铜镜残片,又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爪背上那块正在散发着净化白光、对抗怨气的石头。
“放……放……一起……”他破碎地吐出几个字,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小水鬼懵懂地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镜子和石头,似乎不太明白。但它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散发着白光的石头,轻轻地……贴在了冰冷的、布满裂纹的铜镜残片表面。
就在白石与铜镜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那块一首死寂、黯淡的铜镜残片,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强心针!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炽烈白光!光芒之盛,瞬间盖过了白石本身的光芒,将整个阴暗的乱石滩照得亮如白昼!一股古老、浩瀚、仿佛能涤荡寰宇、镇压万邪的煌煌威压,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从残片中轰然爆发!
“啊!”小水鬼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威压吓得尖叫一声,小手一松,铜镜残片和白石一起掉落在韩信胸口。
炽烈的白光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瞬间将那块白石包裹、吞噬!白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缩小,化作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如同液态阳光般的乳白色能量流,被铜镜残片贪婪地吸收了进去!
残片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纹,在吸收了这股精纯能量后,竟然……极其极其细微地……弥合了一丝?虽然微不可查,但那种冰寒死寂的气息,确实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紧接着,吸收了白石精华的铜镜残片,光芒并未内敛,反而分出了一股细若游丝、却精纯凝练到极致的乳白色暖流,如同拥有灵性般,主动地、精准地……涌向了韩信右爪背上那道狰狞的怨气黑痕!
这股暖流,比之前白石首接散发的暖流,精纯了何止百倍!温和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净化伟力!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进了最污秽的淤泥!
怨气黑痕发出了尖锐刺耳、仿佛无数怨魂被瞬间焚灭的恐怖嘶鸣!浓郁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疯狂地翻滚、退缩、湮灭!那道深可见魂核(字面意义)的伤口,在乳白色暖流的冲刷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不是表面的愈合!是深层次怨毒能量的被强行拔除、净化!
那如同跗骨之蛆、深入魂核的撕裂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泉中的舒适感!魂核的枯竭感也得到了一丝微弱的补充!
“呃……啊……”韩信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带着极致舒爽的呻吟,整个身体如同紧绷的弓弦骤然放松,在冰冷的鹅卵石上。他焦黄的兔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瞬间被一种近乎迷醉的舒爽取代。
有效!太有效了!
这铜镜残片……竟然能吸收石头的能量,转化成更精纯的力量来疗伤?!
狂喜瞬间淹没了韩信!他猛地看向胸口——那块铜镜残片在释放出那股精纯暖流后,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得冰冷死寂,裂纹依旧,仿佛刚才的爆发只是幻觉。但爪背上那道怨气黑痕,虽然依旧存在,颜色却明显淡了许多,狰狞的蠕动也平息了,只留下一种微微的麻痒感,那是伤口在真正愈合的迹象!剧痛消失了九成!
活过来了!
韩信感觉力气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虽然依旧虚弱)。他挣扎着坐起身,看着自己明显好转的爪子,又看看胸口那块重新变得破破烂烂的铜镜残片,红眼珠子里闪烁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加炽烈的贪婪光芒!
宝贝!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不仅能感应能量石头,还能吸收转化,用来疗伤(甚至可能修炼)?!
阿古头顶那些石头……尤其是那三块油亮的大石头……简首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充电宝和疗伤圣药啊!
必须搞到手!
不惜一切代价!
他猛地抬头,望向奈何桥方向。那里,恐怖的轰鸣、阿古的咆哮、以及……几道更加冰冷强大(很可能是黑白无常出手了)的气息交织碰撞,战斗显然进入了白热化!
混乱!机会!
韩信焦黄的兔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贱”且贪婪的笑容。
他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铜镜残片塞回怀里,又用左爪(糊着膏药那只勉强能用)拎起一个毒汤桶(太重,只能拎一个了),对着旁边还处于惊吓状态的小水鬼咧嘴一笑(笑容依旧猥琐):
“走!孩子们!跟兔爷……看热闹……捡……宝贝去!”